第36章
空气像在短短一瞬灌注了大量胶质。
黏稠，沉重。
令胸腔每一次呼吸都极度困难。
夏衍伸手，握拳虚虚向着窗外。
在宋默紧张的视线下，他五指朝下，握紧后猛然松开。
“砰！”
模拟的气声，由夏衍口中发出。
声音并不大，却如雷霆万钧，砸在宋默心头。
宋默意识到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夏衍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满意地勾起唇：“没错，他从天台摔下来，死了。”
宋默呆愣愣地重复：“死了？”
“是啊，”夏衍语气极度温柔，却吐露着一个又一个残忍的字眼，“都是你的错。”
宋默脸色煞白。
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小世界中的人设很讨厌，却从没想过，居然可以过分到这种地步。
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残害，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大概是怨气太重，许明泽死后，整个学校都变成了一个恐怖游戏，”夏衍轻易捕捉到他的震惊与内疚，轻声说，“你该留下来接受惩罚的，这是你犯下的错，不是吗？”
“我……”
宋默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
他无法反驳。
许多不曾关注的细节一瞬间涌上脑海。
那个漆黑教室里，唯独许明泽的桌子上画满了嘲讽的涂鸦。
兜帽之下，许明泽脸上满是伤痕，像是碎裂后又重组。
从游戏最开始就公布任务终点，玩家必须到达天台，揭开真相。
什么真相？
他冤死的真相。
宋默心脏突突直跳，在强烈的自责之中抬起头，低声说：“我要怎么才好？”
夏衍很轻地松了口气，唇角也再度勾起：“留下来。”
就像刚才那些鲜血淋漓的话不是他说的，夏衍再次露出温柔的笑意，望着宋默，语气是一贯的柔和。
“我会保护你，没人能够伤害你。”
“只要你愿意永远待在我身边。”
他是那样循循善诱，像舀着蜜糖，哄诱着不听话的孩子。
宋默本能地感到异常，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他攥紧了背包，声音在紧张之下拉长扁平，下一刻就会破碎似的，“我要离开这里。”
夏衍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没了。
他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盯着宋默。
而后歪头，讥讽一笑：“你准备去哪里？”
宋默不想和npc聊太多，后退几步就想走。
身后的门却不知何时关上了。
他一愣，猛地回身，想把门打开，可房门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锁住，他根本无法撼动。
哒，哒，哒。
是房间里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夏衍早有预料一般，向着他缓步走来。
“离开？”他带着一丝审视，嘴角笑意更甚，“你打算彻底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世界，是吗？”
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头上，双耳嗡鸣。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话语从夏衍口中吐出，宋默不可置信，睁大了眼。
第30章 恐怖高校09
明明还只是傍晚, 落地窗有夕阳铺洒进来，宋默却无法从中感到一丝暖意。
后背紧贴房门，冷汗渗出。
他不住战栗。
面前, 夏衍歪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他依旧是之前的装束, 衬衫, 马甲，短靴，没有丝毫变化。
金发束在脑后, 乍一看很柔和。
他也的确笑意温柔：“看看你, 吓成这样。”
说着, 就要走过来。
宋默瞬间神经紧绷，几乎是反射性地拔高声音：“你别过来！”
可他的话不起作用。
没有条约束缚，这位失业保镖只是充耳不闻，毫不客气，撕碎雇主纸糊的权威。
只是片刻, 他就走到了宋默面前，高大身影投下影子，将其完全笼罩。
宋默心脏剧烈跳动, 陷入强烈的恐惧。
他不明白, 夏衍为什么会知道？
按照系统的设定，他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权限，这个秘密更不该由原住民知道。
怎么会这样？
更重要的是，夏衍想做什么呢？
想要杀他的人是夏衍吗？
宋默望着夏衍的眼睛, 试图从里面寻找一些线索。
只有一片虚无。
那双眼睛仅仅有着微笑的形状，半分情绪也没有。
夏衍忽然探出手。
宋默呼吸僵住，下意识闪躲。
冰凉的手并没有扼住他的脖子, 而是落在了额头，轻轻抚去上面的冷汗。
“你出了很多汗，”夏衍带着些许歉意道，“我没有想吓你。”
但在场的两人都清楚地知道，刚才那番话就是直白的恐吓与威胁。
一时间，四周短暂沉默下来。
宋默抿了抿唇：“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过度的惊恐令他的声带缺乏水分，以至于他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干涩。
夏衍听出来了，递给他一罐瓶装水。
宋默不敢接，摇头拒绝。
夏衍的脸色就猛然沉了下来。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夏衍出手如电，突然捏住了宋默的脸颊，强迫对方张开嘴：“既然听不懂，为什么这么怕我？”
红润的唇在外力作用下变形扭曲，张开一道不情不愿的缝隙。
瓶装水流淌进去，因为来不及吞咽，溢出大半，洇湿了脸颊和衬衣领口。
曾经高高在上的少年，此刻无比狼狈，连最起码的尊严也无法维持，只能受人胁迫，承受一些他不愿接纳的东西。
直到有水呛入气管，宋默咳嗽起来，夏衍才停了手。
“少爷，我都是为你好，” 他叹了口气，“你要听话。”
宋默捂着嘴，躬身蹲下去，剧烈地咳嗽，直咳得脖颈侧颊涌上血色，才堪堪缓过一点。
夏衍伸手，想去拍他的肩膀，宋默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肩膀猛地一弹，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上，仰起的绿眸满是惊恐。
宋默终于发觉，夏衍和他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更危险，也更恐怖。
他必须得逃走。
可夏衍那么高大，居高临下，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宋默呼吸一下子乱了，撑着地面不断往后退。
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逃离，很轻易就被夏衍捉住脚踝，重新倒拖回去。
夏衍甚至笑出声：“少爷，你不要这样，我会以为你在勾引我。”
宋默眼底满是恐惧，绿眸之中倒映出夏衍渐渐逼近的面孔。
就在这一刻，窗玻璃毫无征兆的碎了。
傍晚的天空一半黯淡一半绚烂，巨大的落日形成背景，衬托着窗格之中的那道身影。
顾蚺全身衣物在高处的风中烈烈作响，他一手拽着窗格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血痕，冰冷地注视着屋内。
宋默转过头的一瞬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在他愣怔的半秒里，争斗一触即发。
夏衍只是一勾手，无数怪物就冲着顾蚺飞过来，但夕阳的映衬下，顾蚺背后隐约出现一个巨大的暗影，有如扭曲盘旋的蛇影。
怪物们受到震慑，不等靠近，就惊恐逃离。
夏衍也是一惊，仔仔细细地盯着顾蚺，似乎要从对方的脸上剜出一个洞。
“这个副本的范围是学校，卷进来的玩家也应该是本校师生，可我为什么从没见过你？”
夏衍鼻尖耸动，嗅到了陌生的气息。
“不对，不对……”
倏然间，他的动作停了，凶狠盯住顾蚺：“你是闯入者！”
顾蚺没有回答他，视线不带停留，落在宋默身上。
身后蛇影化作实形，突然弹入室内，速度太快，两人仅仅能够看见残影，等感觉到蛇尾卷起的冷风时，屋里的宋默和屋外的顾蚺已经消失不见了。
夏衍猝不及防，冲到落地窗边。
可无论上下都没有半点人影，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了他的胸腔，夏衍的心脏剧烈跳动，连手指都在颤抖。
不行，必须找到他，必须找到他……
怪物的吼叫在上空回荡，夏衍强迫自己闭上眼，渐渐平静下来。
他抬头，看向那个最终的地点——
行政楼天台。
天台之上，顾蚺将宋默放下来，刚一接触地面，整个人就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咳出一口血。
宋默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顾蚺偏头，瞥见他脸上的不知所措，默默将还未吐出的血咽了回去。
“没事。”他哑声说。
宋默手搭在他后背，能够轻易感受到对方起伏波动的呼吸，就知道他在撒谎。
用力抿了抿唇，他扶起顾蚺，让对方靠墙坐下，想了一想，又把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下来，盖在顾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