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虞钦若有所悟:“战船?”
据他所知目前沿海地区,朝廷经管的造船厂建造的船只似乎也不及这个的十分之一。
安十乌习惯了他一针见血的敏锐:“算是战船,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倒不如尝试把它做出来。”
这船在明代确实被广泛应用于水上作战,当时船只的优越性再加上配备了较多火器,让倭寇一度闻风丧胆。
虞钦还没有说话,陆琪已经迫不及待:“我舅舅在南边经营了一家造船厂,我可以找他去造船。”
在被虞钦淡淡的一眼扫过,他这才冷静下来,等着他决断。
虞钦没有多言,略抬手,王康立刻递上厚厚一沓银票,他将银票塞进安十乌手中:“这些银票可以在任意一家钱庄兑换,你现在什么其他要求也可以提。 ”
这就是很重的承诺了,安十乌低头,银票上清晰的印着硕大的五百两,这一沓少说有一万两。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二十两就足以支撑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费用了。
他下意识捏了一下,手感不如人民币光滑厚实,但价值却是数百倍:“竟然真的有人将这么多银票揣在身上。”安十乌脱口而出。
见王康看过来,好奇道:“万一下雨或者你不小心落水了,岂不是这么多银子就打了水漂。”
王康沉默了一瞬,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子,是做雨伞的那种材质:“银票损毁的话,拿上凭证可以重新兑换,只是比较麻烦而已。”
安十乌也不见尴尬,一副长了见识的模样,想了想,抽出最上面两张银票:“这技术也不是我的,是前人数百年积累研究出的,我也只是和从前的老师学了些皮毛,所以银票我拿一百两就好了。”
他语气真诚,将钱递回的动作也毫不犹豫。
陆琪不是第一次见有人将到手的银票往回推,但谦虚到这种地步却是第一次见,就算这不是他琢磨出来的,可只要这门技术掌握在手里他凭什么不能收钱。
比起这船背后所带来的巨大利益,区区一万两又算什么。
不过他现在倒是好奇,虞钦要怎么选择。
虞钦这人重规矩,做什么都要有一套章法,所以哪怕只是个哥儿,愿意追随他的人也趋之若鹜。
除了他本身才能出众,最重要的是他从不亏待有功之人。
安十乌拒绝的了他的报酬,这显然不符合他一贯的处事风格,可为了几十张银票推来让去,这也不是虞钦会做的事情。
就在他心下猜测万分的时候,虞钦却径直抬手接过安十乌手中的银票:“那我将这些钱一部分换成粮食布匹每月定时送去育养堂给那些孤儿,一部分换成药材,凡是蓉城埠头行船的船夫有需要都可以去领用一份。”
安十乌听他这样安排,点了点头,要说格局,还得是虞钦,这也要算变相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他却不知在俞钦眼中,他才是真正的理想纯粹。
王康小心将编船抱了起来,这时候外面传来人群笑闹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安十乌抬头看了眼日头:“是不是要开席了,咱们直接过去吃饭?”
陆琪噗嗤一下笑出声音:“瞧见没,你把咱们小安郎君饿着了。”
虞钦没有纠正安十乌现在还不是吃午食的时间,只吩咐了下人提前开席。
宴席之上,安十乌看着桌上一道道颜色清亮,摆盘精致的菜肴,眼前一亮。
虞钦率先夹了菜,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拿起筷子。
安十乌夹了一口扁豆,浓郁的豆香带着几分鲜甜,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宴会上凤箫声动、珠歌翠舞,安十乌专注吃饭的举动格外显眼,虞熙时不时看一眼那边,心不在焉的夹了一根菜。
一旁的齐昱升不动声色将他手边即将碰到的酒杯稍稍挪了一下,关心的问:“怎么了,你看着情绪不高。”
虞熙回过神,冲他笑了笑:“没事,就是有些事情没有想通。”
齐昱宁和虞熙是多年好友,多多少少能察觉到他一些别扭的心思,看向虞钦身旁的安十乌时神色就有些鄙夷:
“你二叔如今越发明目张胆,也越来越不挑了,那小白脸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吧,看来金钱和权势对某些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第17章 打脸
这话里话外不仅将安十乌当成贪财委身的烂人,也实实在在贬低了虞钦。
虞熙皱眉,声音有些严厉:“不要乱说话。”只是再看向那两人时,心里不免有些异样。
倘若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世交后辈凭什么能坐在他身边,虞钦为人做事一向界限分明,今天他在这样的场合释放出这样的信息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齐昱宁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真的看不出来,没想到也心知肚明。”
虞熙神色微顿:“那只是我家世交的后辈,或许是我爷爷托他照顾一二。”
这解释也不知道他自己信不信,齐昱宁捏着手里的白菊,语气悠悠:“这下子你二叔要彻底霸住虞家了,要说一个哥儿做到这种地步,还真是让人羡慕。”
虞熙低着头,手里酒杯轻轻晃动,让人看不清神色,心里却惦记着府中下人说安十乌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陪着老爷子盘账。
他之前也提过要帮家里打理生意,可爷爷总说小哥儿金尊玉贵,不用费心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又说他既然使了那么大的力气要去书院,那就专心读书。
虞熙当时没说什么,心里却只觉得爷爷偏心,二叔难道不是哥儿吗?
可他不仅一句话就能动用账房的大笔银子,甚至能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就连一个外人都能参与虞家的生意。
齐昱升见虞熙情绪实在称不上好,皱眉看向弟弟:“你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些没影的事情。”
齐昱宁撇了撇嘴:“实话实说而已。”
这话若是出自旁人口中绝对是挑拨离间,可虞熙明白齐昱宁只是在为自己不平,他摇了摇头:“我二叔大约看不上虞家这点东西。”
这一点虞熙一直心知肚明,他也直言劝过母亲,但母亲告诉他人心不足。
可现在呢,是不是在母亲眼里自己也变成了人心不足的那个。
从他记事起,母亲总说虞家日后是他的,所以他必须足够优秀,必须聪慧沉稳,必须讨老爷子喜欢。
虞熙一直将那些话记在心里,他没有二叔的绝顶聪明,所以只能做到绝对的勤勉刻苦。
可自从前年,父亲和母亲生了弟弟之后,虞熙明显察觉到有些东西变了,不仅仅是因为母亲对弟弟更上心,还因为她开始不动声色为自己相看夫家。
因为有了弟弟,所以他就需要嫁出去,那么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和骄傲又是什么,一场笑话吗?
虞熙仰头,辛辣的酒液进入喉咙,他扯了扯嘴角,端着酒杯起身。
“哎,你干什么去?”齐昱宁连忙跟上。
安十乌从坐下来嘴巴就没停,等桌上的菜被他尝了个遍,才终于放下筷子,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
这份松弛感,看得陆琪惊叹不已:“你吃好了?”
虞钦本来也没什么胃口,倒是刚才看安十乌吃得专心跟着喝了几口些汤,见他这么快就放下筷子:“你吃这些就够了?”
“差不多了。”安十乌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炖菜再好吃,这些时日吃得也够多了。
他抿了口菊花甜汤,压下了炖肉的咸腻,仿佛随口一句:“这炖菜虽然很好吃,但好些菜吃起来味道很像,上次那个做牛肉的老师傅……”
他嘴边的话未尽,虞钦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厨子还在,只是朝廷不允许宰杀耕牛,上次你吃到的是恰好难产的小牛崽子,统共几家就分了那一点。”
牛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是保护动物,安十乌心底暗暗稀罕,面上却是笑了下:“我就随口问问,主要是上次肉的味道”
怪不得上次吃饭的时候李云依反应那么奇怪,几乎是他吃一口她看一眼。
当时他只觉得李云依小气,如今想想可不就是肉比千金吗?关键这还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虞钦抬眸,看着安十乌故作淡然的脸,轻轻嗯了声
“上次那个肉看起来不像是炖的?”安十乌其实有些怀疑这个世界没有铁锅,因为在虞家,这段时间吃得也都是炖菜。
提到这个,陆琪可有话说了,他放下筷子,眼角眉梢尽是得意:“是炖好后用一种微凹的硬石板烤出来的,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安十乌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很厉害,这种办法做出来的菜似乎口感更好,味道也更浓郁些。”
这句话真不是客套,在满世界炖菜的情况下他竟然自己琢磨出了石板菜。
陆琪对安十乌感官更好了,“还是你有眼光,当时我就是吃炖鸡肉觉得有些滑腻,脑袋一拍就琢磨了这么个法子,之后府上的厨子试了几次,不是石板裂了,就是根本煎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