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柏稔忍不住退得更远了,看着快乐的微生戊道:“您真的是他兄长巫神戊么,怎么不见一点巫神的气度。”
  “谁想当这倒霉玩意的兄长啊,”微生戊被命运丝线操纵着不能动弹,嘴倒是动是厉害,“我老戊能在十二天巫里人缘最好,靠得就是个真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阿楠,快点杀了他,他换了我的皮,我的右肋下边有被的帝昊扎的伤口没有愈合,他把这伤口放心口呢,你照那里打……”
  柏稔真麻了,他退得更更远,但发现自己已经靠近了时晷结界尽头,于是摸了摸鼻子,躲到微生戊身后,期待着这个人肉盾牌在等会混乱里能给自己留下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而对面,柏壤和司宇的战斗已经开打。
  在昏暗的天际下,司宇被无尽星辰簇拥,仿佛立于星河中央。青铜日晷在他掌心泛起幽蓝辉光,晷针所指之处,群星骤然黯淡,银河竟似被无形之手拧成螺旋。
  柏壤踏着血色走来,黑色长袍猎猎作响,发间从不响动的细小装饰纷纷震动,那是十二道青铜编钟,在星辰中骤然生出无数丝线,将它们捆绑,仿佛奏响了命运的挽歌。
  柏壤指尖动起,无数丝线诡异震动,在命运长河中操纵着它们不同的未来。司宇手中的日晷陡然翻转,三千六百道光阴涟漪荡开,无数丝线在波纹中化作齑粉,星辉织就的天罗地网蔓延,要将星光下的一切绞杀。
  柏壤淡漠地抬手,左眼化作深渊漩涡,吞吐出万年前无数巫国湮灭时的文明残影,众生哀嚎怨恨,生成之恶蔓延,腐化。
  司宇袖袍翻涌如银河倒卷,右手按在日晷边缘,那里的甲骨文路迸发金焰。霎时间天地倒悬,日月同辉,将那腐化恶念绞碎,长河如链条,将柏壤抽得节节后退。
  大战之中,柏稔几乎贴到微生戊后背上。
  “大舅子,”微生戊没法转头,只能指点道,“把我背后的皮剥一块下来,扯一扯裹上,我怕是帮你挡不了了。”
  柏稔立刻动手,但这巫神之皮岂是他能剥得了的,只能对他说道:“我剥不了啊,能不能给个指点。”
  “拿我的手往下扭,用我的指甲去剥,”微生戊翻了个白眼,“他的命运之线是困住我的反抗,你属于他的人,是可以顺应命运之丝剥一块的。”
  柏稔当然不会反对,立刻抓起微生戊的手,往他腰部剥,一边划拉,一边忍不住问道:“你居然还叫我大舅哥,是认了和柏壤有感情么?”
  “那肯定,”微生戊叹息道,“他不闹事时还挺合适的,再说你借了钱是真借啊,凭这叫一声怎么了,这么些年在他手下讨生活,也不容易吧。”
  “也还好,”柏稔一边划拉一边道,“他想要当一个有哥哥疼爱的弟弟,把这演好了就行,而且我也不是演的,有时我也分不清,柏壤和伟大源头,是不是同一个人……”
  两个兄长一起感叹了一下生活不易,少见地有了些共同语言,柏稔终于剥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皮,但问题不大,他没本事把这巫神皮变大,但做为一个地巫,把自己变小却是毫无问题的,于是一个小蘑菇就出现在微生戊背后,拿那小皮把自己裹紧紧。
  “戊神大人,你看司宇之神是不是要赢了。”柏稔忍不住问道。
  “那肯定的,辛在正面打架这事上就是个废物,他就能打个辅助和阴人这方面厉害——看,这不是要我上场了么,”微生戊抬起手,身上的丝线渐渐隐入虚空,但那种来自血缘与命运的束缚之力,却是越加地沉重,拖着他前入战场,他大声打道招呼,“阿楠我来了,小心,我要给他挡剑了……”
  柏壤有些头疼,但下一秒,那星辰长河凝聚剑光,就已经将微生戊捅了个对穿,星光余威不减,杀向柏壤。
  他不由得轻轻挑眉:“还真是一点情意也不留……”
  “阿楠干得好,但你应该对着我的头,”微生戊无奈道,“我不小心死他手下,我的错,太丢脸了……”
  柏壤轻声道:“你也别急,等天道重立,我会将你和兄弟们都复活过来,连司烛想要乌鸦,也一起给他。”
  微生戊嘲讽道:“别别别,你让我死了得了,这么死死活活,你拿到的,也不是你想要的。”
  柏壤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星光,幽幽道:“都还没拿到,又怎知不是我所愿所求?”
  微生戊道:“因为真正的我,永远不会听你的话,更不会爱上你。”
  柏壤执丝的手指骤然一紧,神情骤冷,他身形瞬间虚幻,仿佛一道影子,重叠在微生戊身后,与他融为一体,下一秒,微生戊眼眸变得清浅温柔,眨了眨,便又恢复了那热情的模样:“阿楠,你相信我能控制住老辛么?”
  司宇的手指紧了紧:“你就是这样的欺骗他们,司季还活着的么?”
  “那又如何呢,他们信了不是么,”使用着那微生戊躯体的辛神忍不住笑道,“如今,这身体有着司岳的本源权柄,有着戊的心脏,还有我司命的丝线,三神合一,你要怎么赢我……”
  “所以,戊才会说,你就算找回了他,也一定不是真的他。”司宇神情淡然,“但是,我还是能杀死你!”
  他并指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青铜日晷表面。霎时间,夜空中的亿万星辰同时亮起,银河竟如活物般扭转,朝着他所在方位疯狂汇聚。
  辛神的黑袍在星光中猎猎作响,发间十二枚青铜编钟发出刺耳鸣响,试图用命运丝线捆缚星河。
  “你疯了!不去补环了么?”柏壤的瞳孔剧烈收缩。
  只见司宇身边,十二盏青铜长明灯次第点亮。每盏灯内都封印着他承载天地的本源,灯芯跳动着恒星爆发前的光芒。星光照耀之处,柏壤披上皮毛龟裂成星圾一般的阵图,有漆黑的腐化顺着阵纹喷涌而出,却在触及星光时化作琉璃般的星屑。
  下一瞬间,司宇的手指顺着星光,点在他眉心,无尽的光芒顺着这一点触发,深入那阵图,让后者的身体裂纹缝隙中,爆发出一阵阵光芒。
  但这时,辛的唇角却诡异地弯起,因为那裂纹中的星光在明亮一瞬后,却开始渐渐暗淡,变得忽明忽暗。
  辛瞬间抓住他的手指,丝线纠缠的反转间,重重一拳砸在司宇心口,将司宇在大地上砸出无数蛛网纹路,他轻笑着擦去唇角的血液:“你以为,这一万年来,为什么我一次次地伤害你的孩子们,用无数腐化去侵蚀你的星辰?”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将本源分割给他们,我用这世界,磨了你一万年,磨到我知道,你爆发不了当年的力量了。”辛诡异地微笑道,“所以,我才要找回戊,他啊,最能挨打了。”
  司宇的身上的星辰缓缓散去,只有一群细小星辰在他身边明明灭灭,他眉宇有些苍白,有鲜红的,带着芬芳的血液从肩上的伤口滴落,落在空中上,变成悬浮的星辰。
  “所以,就算再过十二日,你也杀不死我。”辛笑道,他站起身,看着那虚弱苍白的巫神,手中的丝线汇聚成黑色的泥泞,“来,加入我吧……”
  第204章 我先走了,不然他们要找来了 ……
  辛的指尖迸出万千腐化丝线, 每根丝线都裹挟着被污染的星辰残片。那些漆黑如沥青的触须穿透司宇胸膛时,竟发出星辰诞生般的奇异的铮鸣——面前久远那神祇的躯体早已不是血肉,而是由无数道星轨凝成的虚影。星光与腐化之力相互撕咬的间隙,激发出恐怖扑簌声, 像是黑暗之蛇在蚕食世界的树根。
  剧烈的交锋中, 司宇眸光却并没看他,而是凝视着遥远的天际, 在那里, 金乌与尸神的战斗已经战至生死。
  暴烈的金乌真火在尸神腐化的巨躯上灼出万千孔洞,翎羽扫过处腾起腥臭黑烟。
  源法之环在他身后伸缩不定, 残缺的山岳之位如同断弦琴瑟,震得整个时空结界簌簌颤抖,日晷的中心的星纹已生出裂缝, 手中青铜晷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
  在源法之环上,羽国主姬尧光等巫神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源法的运转,便是要在高位堆积巨大的“势”,当源环的积蓄的力量达到极限,就可以宛如涛涛巨浪, 从而将世界的腐化清除。
  但是如今, 缺少一环的法则却是无法循环的,这样的动荡的势会轻易被黑暗腐化捕捉, 从而成为敌方的资粮, 但其势已成,他们必须维持着界限,避免在源法之环倾塌。
  源法之环积蓄的“势”已如悬天巨瀑,却因缺失关键阵眼, 在虚空撕扯出漆黑的裂隙——那些贪婪的裂痕正吮吸着星辰之力,化作尸神鳞甲间新生的腐化尖刺。
  司宇凝视着远方,忽然卸去全部防御,任由丝线贯穿灵台。
  “你!”辛瞳孔骤缩,腐化丝线突然在司宇体内爆炸开来,结出源初之恶。可那些漆黑的泥泞之花尚未绽放,就被星砂凝成的锁链层层包裹,对方庞大的巫魂反客为主,强行入侵了辛借用的巫神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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