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人进了茶楼,挑了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低头恰好可见将军府大门。
明烛打量片刻对面的人,忍不住好奇地问:“世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叶川遥笑笑:“明将军但说无妨。”
“那个,”明烛摸了摸鼻子,俯身凑近些,低声道,“你和大将军,你们真的……”
叶川遥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抿了口茶,红着脸道:“让明将军见笑了。”
那日在国公府,他故意言语暧昧,无非是为了让不明真相的百姓误会他和沈翾的关系,好让前世那些纠缠他的人有所忌惮,望而却步。
但明烛不一样,他是沈翾身边最亲近的下属,这种谎话在他那里根本立不住脚。
叶川遥索性把话摊开了说:“其实我与大将军,此前的确毫无瓜葛。”
明烛低笑不语,这个他自然知道。
沈翾的行踪他最清楚不过,若两人真有什么,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不过……”
叶川遥放下茶杯,顿了顿,继续道:“我对大将军,确是真心。”
“阿遥倾慕大将军已久,只是从未有机会表明心意罢了。”
明烛双眼一亮。
他就说嘛,他绝不会看错!
“那若将军始终对你无意,你有何打算?”
叶川遥的脸上露出一抹忧伤之色,轻声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大将军,可我总要试一试。”
“若大将军真的对我半分兴趣也无,阿遥从此也只好死心。”
“日后被人凌辱践踏,左右不会牵连将军就是。”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让人甚是动容。
明烛当即拍桌子表态:“世子放心,世子一片真心,在下一定帮你把心意转达给将军!”
“成与不成,总要搏一下!”
“真的吗?”叶川遥咧嘴笑开,“多谢明将军,你可真是个好人!”
明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一个武将,平日里身边尽是些舞刀弄枪之人,鲜少有人对着他笑得这样好看。
透亮的眼睛里闪着真挚的光,让人莫名觉得亲近。
明烛笑着摆摆手:“世子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你我年岁相仿,叫我明烛便可。”
“我与世子颇为投缘,若世子不嫌弃,以后我们便是朋友,可好?”
叶川遥愣了愣,有些意外。
他长得好,性格也好,身份又尊贵,从小到大身边从不缺玩伴。
但自从卫国公府出事,那些人便大多和他断了来往。
不避嫌的,也就只剩一个没心没肺的五皇子季岩。
而如今,这个人却说要做他的朋友。
如此赤诚,比那个忘恩负义的大将军可强太多了!
叶川遥的心里暖暖的,却又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愧疚。
罢了,若日后真能救出父亲,他再好好报答明烛便是了。
他开心地应下来:“何来嫌弃?能与明将军成为朋友,在下荣幸之至。”
“你就唤我阿遥吧!”
“好,阿遥,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明烛的朋友了!”明烛笑着道。
“阿遥放心,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叶川遥感动地用力点头:“嗯!”
两人相见恨晚地在茶楼坐到日暮西山,从年少趣事聊到人生怅惘,不知不觉亲近许多。
只是依旧不见沈翾的身影。
眼看天色渐渐暗沉,叶川遥叹口气,站起身道:“明烛,天色已晚,我还是先回去吧。谢谢你的茶,改日换我请你!”
明烛跟着起身:“也好,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等将军回来,我定会将今日之事转告于他。”
叶川遥莞尔:“谢谢。”
他不再逗留,快马加鞭回到庄子上。
……
亥时三刻,紫云轩内亮起灯。
明烛没想到沈翾会这个时候回府,边倒茶边问:“将军,不是说今晚有公务吗,怎的又回来了?”
沈翾接过明烛递过来的茶,抬眼反问:“怎么,我不能回来?”
明烛呲着牙笑:“当然能,我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
真可惜,早知道就该让阿遥再等等的!
他看向沈翾,犹豫片刻,上前道:“将军,今日世子又来咱们府上了。”
沈翾面无表情地嗯了声,似乎并不意外。
明烛试探着问:“您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不想。”
“……”
明烛向来重义气,答应朋友的事自然要做到。
他不见外地在沈翾对面坐下,把叶川遥今日同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说完兀自道:“世子一片赤诚之心,着实令人感动!”
见沈翾面无波澜,明烛眨了眨眼,继续壮着胆子问:“将军,世子生得这样好看,又如此深情待您,您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动心?”
四下安静。
沈翾端坐在桌前,纤长手指漫不经心转着茶杯,沉思不语。
须臾后,忽地嗤笑一声。
第7章
皎白月色倾洒大地,风盈一室清凉。
花影摇曳间虫鸣渐歇,唯余几滴甘露氲泽芳华。
明烛一脸兴味地看向沈翾,默默等着对方的回答。
沈翾望向窗外朗朗夜色,须臾后幽声开口:“动心?”
“我与他连面都未曾见过,又何来的情深几许?”
“这……”明烛愣了愣,思忖着道,“京中谁人不知将军风采,您虽没见过世子,兴许世子见过您呢!”
“仰慕将军的人那么多,世子对您动心也不足为奇。”
沈翾懒得同他争辩,明烛却越说越起劲。
“听说这两日,世子频频被人上门烦扰。不光六皇子,还有城东首富家的刘公子,兵部尚书家的韩公子。”
“就连望春楼的少东家都去了,还大言不惭说要把世子娶回去做偏房!”
“天杀的,他怎么敢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越说越觉得义愤填膺,唏嘘不已。
“可怜世子还不到弱冠之年,以前那么金尊玉贵的,如今却要被人侮辱至此,实在可怜。”
沈翾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完,才不紧不慢地抬了抬眼皮,冷声道:“怎么,你也想去?”
“既如此放心不下,那便派你去护着他,如何啊?”
明烛忽地打了个寒颤。
这冰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他说错什么了?
见自家将军面色不虞,明烛反省片刻,昂首挺胸地高声道:“属下不敢,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将军,自当时刻留在将军身侧!”
话音刚落,门外自远而近传来一声轻笑:“你又怎么惹到将军了?”
明烛循声看向门口,双目一亮。
太好了,救星来了!
来人一身青色长袍,手中拎着把折扇,半截面具扣在脸上,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看上去年岁不大,身形潇洒,周身却透着股阴鸷之气。
明烛见人进来立马迎上去,声音里不自觉地添了几分喜悦。
“南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才。”
南桑摘下面具,笑着朝沈翾颔首:“将军。”
沈翾随手指了指:“坐吧。”
三人相对而坐。
南桑道:“同卫国公一同前去赈灾的户部侍郎孟括,自先前上奏弹劾卫国公贪赃后便告老还乡。”
“我们的人一直沿路寻找,却一无所获。直到昨日,才在丹州地带发现他的行踪。”
明烛皱了皱眉,思索着道:“我记得这个孟括的老家是在闽州,他辞官不回乡,去丹州做什么?”
“不知,”南桑摇头:“此人一到丹州便住进了客栈,之后便闭门不出,也不曾见过什么人,尚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举。”
沈翾听完,吩咐道:“把人看紧,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近日在和什么人来往。”
“是。”南桑应道。
沈翾看向明烛:“大理寺那边进展如何,可查到什么了?”
明烛道:“大理寺这两日把参与赈灾的官员审了个遍,并未审出什么。”
“孟括当日指证时虽言之凿凿,却并未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不足以给卫国公定罪。”
南桑闻言有些担忧道:“此事绝不简单。”
“若无有力证据,孟括不会自毁前程站出来诬告,一定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可若幕后之人真的想置卫国公于死地,又为何不早早将证据拿出来?”
明烛和南桑对视一眼,同时蹙眉沉思,一时想不通关窍。
须臾后,听见对面的人开口道:“他们在等。”
二人同时看向沈翾:“等什么?”
沈翾从嘴角挤出一抹轻蔑浅笑,眸色中暗潮涌动。
“在等我。”
“原来竟是冲着沈某来的。”
南桑当即明白过来:“他们不拿出最关键的证据,是故意留出时间,等将军出手相救卫国公,进而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