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啪嗒一声。
桑也轻轻动了下头。
他问:“漏水了吗?”
漆黑一片的洞穴里,齐橘露出诡笑,嘲讽而低蔑。
相召南抬手,抹去不该有的脆弱,覆住双目。
“外套口袋里有餐巾纸。”相召南喃喃。
桑也逐渐恢复力气,虽然因为幻痛,仍旧难以站起来,但能够使出翻兜的力气。
他探手到口袋里,却触及一叠硬硬的纸片,指尖擦过,他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
相片。
桑也没有动作,僵僵地保持着这个动作。
相召南也后知后觉明白了过来。
他轻声道:“以后不会了。”
相召南伸手到夹克外套的口袋里,擦过桑也的手背,夹住手纸将它取出。
拆开手纸塑料包装,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声,抽出干净的纸张,展开,为桑也头顶抹去水渍。
他轻柔地沾着发丝上的水渍,用平生未有的柔和音色作出承诺:“桑也,我还你自由。”
“不会再让人调查你的消息,不会整天看着你的照片,不会隔三岔五出现在你的面前,更不会借着公司事务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顾虑,如何才能不招来祸端。”
桑也静静地听着。
丰密的睫羽颤了一下,像雨中的蝴蝶被重重的雨滴砸到了翅膀。
“当真?”
语气平缓,细品之下又似乎有着按捺不住的欣喜。
相召南恨不得没有品出那一抹愉悦,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离开对桑也而言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只能沉重地点头,用下巴去靠近桑也的发丝,汲取一点点承认的力气。
“当真。”
他说。
似乎是怕桑也不相信,他拉着桑也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压在那鼓鼓跳动的心脏上,以作证明。
桑也说不清现在的感受。
好像一切的爱与恨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脱。
他的恐惧,也得以消解。
桑也努力转了下身体,正面面向相召南。
贴在相召南心口的手开始想让挪移,从锁骨,爬到下颌骨,再爬到那双狭长眼眸之下。
“怎么突然想要放手了。”桑也问他。
相召南望着他,望着那双平静的棕眸,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顺从内心,吐露了真心。
“心疼你。”只有三个字,他却说得极其缓慢,仿佛预支了未来的力量,才得以启齿。
桑也闷闷地笑着,胸腔鼓动。
拇指指尖抵着相召南下眼睑,深深用力,掐出一个月牙印记。
相召南一声不吭,仍是那副望着他的模样。
即使是伤害,也是分别前的奖励,他尽数接受。
桑也再无力气,跌坐了回去。
“还疼吗?我帮你揉揉吧,你大哥找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桑也歪头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点了一下头。
相召南小心翼翼地用掌腹给桑也微微凹陷的腺体做活血按摩。
手脚安分,别无他意。
这一刻,洞外的雨声变得清脆悦耳,氛围和谐得仿佛二人之间从未有过龃龉。
但相召南清楚,这一份和谐,来自于再无可能。
越风平浪静,越痛。
齐橘冷眼看着洞口二人,又想出言咒骂,转念一想,这平静来自于那份承诺,算不得桑也背叛他们。
便不了了之。
相召南给桑也按了近一个小时,直到遥远的地方传来嘹亮的一声犬吠,他才停了手,将桑也穿着的外套拢紧,检查扣子全部扣好。
“说句话吧。”
他小声地说,怕桑也听见,又怕桑也听不见。
桑也没理他。
“说句吧。”他哀求。
“不想说。”桑也偏过头。
“说吧,说吧……”
“有病。”
“嗯。”
相召南摁下手机的暂停录制键,仔细地把它保存好。
这是在没有信号的山洞里,他唯一能做出的努力。
十一点半,老大带着桑守安一行人闯进了山洞。
一脸担忧的桑守安急匆匆地把桑也从相召南怀里带走,打横抱起,瞪了相召南一眼,才转身离开。
紧随其后的警察则是把齐橘铐了起来,压着他离开了山洞。
只有楚方明,在洞口看了他几眼,等人都走了,才到洞穴里捡起两根拐杖,丢到相召南身边。
相召南道了声谢。
“你助理在后边。”楚方明丢下一句话,也转身离开了。
相召南即使拿着拐杖,也无力站起来。
他只是看着外面,摇摇晃晃的藤蔓之外,雨似乎停了。
桑守安笑着,桑也笑着,连齐橘也笑着。
只有他的世界下着雨。
不停歇。
第76章
从洞穴里出去后, 桑也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其实他身上的幻痛在吃过止痛药后慢慢得到缓和,没那么痛不欲生,但桑守安坚持让他去医院。
春城的医院不如s市的高级, 一间小小的病房, 挤进了一群人。
医生给桑也注射了一阵镇痛缓释剂, 又让一个康复科的医师来给桑也做全身按摩。
因为山洞温度低, 又下着雨,桑也的体温连带着也很低, 双手摸着冰凉瘆人, 鼻尖都冷红了。
桑守安去给他接了一杯热水,回来时发现楚方明正在给一个粉色兔子的热水袋插电。
“这哪来的?”
“找护士借的。”楚方明的语气听着似乎对桑守安的问题有些无语。
老大在桑守安助理的清洗下终于把四只爪子上的泥洗干净了, 噔噔瞪地冲进病房, 将其他人撞得人仰马翻,自己鼻子还撞在床沿上。
来不及为自己的鼻子哀嚎, 便兴奋地绕着病床转圈圈, 观察桑也的状况。
尾巴摇得跟直升机的旋转桨似的。
这一打岔,也没人问热水袋的事了。
尽管老大横冲直撞的行为有些“野气”“粗俗”,显得没有教养, 但桑守安并未对一只狗过多苛责,反而有些欣慰, 隐隐感到了某种浅淡的安宁。
姥姥虽然走了, 却给耶耶留下了一个机灵活泼的保镖。
“这回, 老大可谓是立大功了。耶耶想好怎么奖励他了吗?”
……
数只眼睛齐刷刷盯着打火机。
那只白皙修长, 指甲修剪的圆润晶莹的手轻轻一用力, 摩擦轮转动,荧蓝的烟火从小小的黄铜打火机中钻出来,点燃蛋糕上蜡烛的引线。
“祝老大生日快乐!”
凌星率先开口, 其他人也前后对老大发起了祝贺。
五月十五日,天气升温。
忙得不可开交的新桑科技董事长,亲自督工实验一刻不离的副总,刚开完巡演还没歇息两天的歌手,和两个住家阿姨,齐聚海风府别墅,为立大功的老大庆祝四岁生日。
老大似乎能理解大家这是在做什么,也跟着汪汪叫,贴着所有人的小腿蹭。
桑也吹灭蜡烛,开始给大家分蛋糕。
凌星则负责拖着老大远离蛋糕,刚好这时桑守安把老大的罐头打开,老大一个神龙摆尾就对自己香喷喷的罐头发起了总攻。
桑也和凌星都爱吃甜食,桑守安虽然对甜腻腻的东西不太感冒,但为了不扫兴,也吃完了一整块。
阿姨们吃完就回房间休息,桑守安收到了什么信息,说还有工作要处理,也先到书房去远程办公了。
凌星抱着老大躺在沙发上,一手蹂躏一只毛乎乎耳朵。
“老大到底是什么品种?”凌星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个名堂。
桑也正在吃第三块蛋糕。
蛋糕是他亲自选购的草莓芒果千层,顶上没有摆放什么玩具,而是手工制作的裱花,像小时候姥姥会做的蛋糕,很合他心意。
“串串吧。”桑也咬着勺子,“黄土松和金毛?不确定是不是只有这两个品种,但应该有这两种。”
“喔。”凌星若有所思,“难怪我总觉得老大的毛没有一般土狗那么短,又没有金毛那么长和顺滑,反而是蓬蓬的。真舒服,想一屁股坐死。”
“老大一尾巴抽得你话都说不出来的可能性更高。”
话音刚落,两个受害者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说不出口的痛,都笑得肩膀簌簌抖动。
笑完,凌星突然换了个话题,问:
“那个齐橘……真的只判了一年?这也太轻松了吧。”
桑也眼眸间笑意逐渐收敛,点头应了一声。
因为没有给他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后遗症引起的幻痛又无法作为鉴定证据,判一年都还是楚方明施压才得到的结果。
“不过,在楚哥手下,一年也不好过吧。”
说到楚方明,凌星瞬间来了兴致,把狗头往边上一推,整个人往前坐了坐,要不是屁股底下坐的是沙发,他恐怕还能把座椅往前搬两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