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对啊,你怎么能使得上力?”他愕然道:“麻醉过效了?”
  “他身体太特殊,我已经按照他的情况来调了……”
  “那现在怎么办,再给他打一点?”
  “你问问他疼不疼,疼得不严重就让他忍忍吧,他麻醉剂量已经很高了,再打一剂把脑子打坏了怎么办?”
  桑也心想,忍疼他最在行了。
  没想到的是,这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最后竟然把他疼晕过去了。
  ……
  醒过来时,已经躺在病床上。
  他刚醒,张姨就立马迎上来,“孩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就是以后身体会差些,可能会出现感知错位。但这些都是小事,只要活着,都是小事!咱以后再也不用受那什么依赖症的苦了!”
  许是因为激动,张姨的声音很抖。
  桑也张嘴,想安慰情绪激动的张姨,却发现虽然自己双唇微微湿润,喉咙却干得说不出一点话来。
  他连忙指着床头的水壶,模模糊糊发出一个“水”字。
  张姨立马给他倒水。
  虽然他身体有些僵硬,脖子处更是疼得不行,没办法转头,但他还是透过余光看见张姨倒水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等张姨用勺子给他喂水,桑也说:“张姨,没事的,不要难过。”
  却见张姨的手一抖,水直接洒到了桑也的下巴上,惨白瘦削的下巴挂不住水,水滴流到他的脖颈处。
  张姨连忙抽纸给他擦试,结果衣袖又把水杯带倒,水洒了一地。
  桑也默默等着张姨手忙脚乱收拾残局,等人站起来,轻声道:“阿姨,你有事瞒着我。”
  张姨顿时手脚一滞,面部肌肉牵扯出奇怪的形状,唇形被刻意压成一条线,却又不受控制地向下弯折,最后,张姨似乎也是经过了好一番心理纠结,痛下抉择,声音颤巍:“耶耶,你大哥……”
  “你大哥他,被批捕了!”
  “桑先生让我瞒着你,可我——”
  窗外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桑也却仿佛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本以为张姨是看了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替他难受,还想着安慰张姨,没曾想从张姨嘴中听到如此噩耗。
  他完全想象不到大哥被批捕这件事情会发生。
  在他的印象里,大哥不说什么绝世善人,但至少不会做坏事,他无条件相信大哥绝对是被冤枉的。
  而他对桑氏出事的最坏预期也不过是桑氏一蹶不振,万万不敢想大哥竟然被批捕了!
  “怎么会这样呢?大哥,大哥不是说不用担心吗?他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情?是不是搞错了?”
  一连好几句话,又把他喉咙搞得干涩无比。
  “耶耶,桑先生他……在你做手术的时候,就被带走了。”
  桑也说不出话,张姨见状立马又给他喂了点水。
  “律师,律师怎么说?”
  “我不懂这些,但我听桑先生说,这恐怕不好解决,还说这次出事,其实是上次事情的延续。桑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几乎是明示了,桑也心口恍若有一块刚从冷库取出来的冰,烫得他心肉急遽痉挛收缩。
  害了他爸妈不成,还要害他哥,真是阴魂不散。
  “桑先生就是这样说的,还说怪他失误,让人拿到了把柄……”
  “把柄?”桑也瞳孔骤然放大,“什么把柄?”他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桑先生说的可能是那张照片。是之前他和市长吃饭,被人拍了照片,没想到过了四年竟然被翻出来……”
  “四年前?”
  他相信大哥绝对做不出新闻上说的“贿赂获利”这种事,他桑家也没必要做这种事。
  加上“四年前”这个关键的节点。
  桑也顿时想到那场交易。
  难道是大哥为了捞林俊从局子出来找了市长,就那个时候被拍了照片?
  桑也神色有些难堪了。
  他脸上本就没有血色,此时更是惨白一片,像极了败落凋零的花房。
  他大哥做这事情明明是相召南一家人的请求,结果出事之后,相召南那样绝情,直接撤资,置身事外,将他们陷于无法挽救的境地。
  “大哥,我要见大哥……”桑也掀开床被就要下床,结果浑身无力,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张姨手疾眼快把他扶住,才免得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耶耶啊,桑先生说了,让你不要管这些麻烦事,你只管好好养伤,别留下了病根。”
  “我——”桑也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身体,站起来之后又想动身,结果差点又摔倒,“咳咳,咳咳……”
  他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有信息素依赖症,恨自己为什么一颗心扑到相召南身上,恨自己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症状加剧!
  他就是拖累大哥的废物!
  他掩面,悲痛难抑。
  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纤细的手指缝里溢出。
  “耶耶,别哭,当心哭坏了身体……”张姨搂着他,把他当自己孩子看待,一遍遍抚摸他单薄的后背为他顺气。
  桑也默默哭了小半个小时才收住,靠在床头。哭劲过了,他便想着干正事。
  他问张姨,他手机在哪里?他联系公司律师看看情况。
  张姨却说,医生交代不能给你手机,说是怕屏幕刺激眼睛,产生疲劳,阻碍了眼睛伤口的痊愈,再者是怕你情绪激动影响恢复。
  张姨那一副打死也不给他手机的神态让桑也只能缓缓摇了摇头,无奈地让步:“那张姨帮我去买点吃食吧,我有些饿了。”
  显然张姨有些怀疑,精明的眼神扫了扫他,“我去了,你别偷偷玩手机,行吗?”
  “我是那种人吗?”
  得了这句话,张姨才一步三回头离开vip病房。
  张姨刚一出门,桑也便做起来东张西望。他在用目光搜寻手机可能的藏身之地。
  vip病房说到底也只是比普通病房安静些,宽敞些,还是比不上家里繁琐复杂,他一眼望去,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位置。
  床头柜?
  他弯腰抽出床头抽屉,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只剩下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盒子了。
  那个小盒子只有桑也拳头大小,再怎么也不可能藏下手机。
  但桑也被一种无端的念头控制住,打开了小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个拇指大小的亚克力立方体,因为透明,桑也没有揭开它的盖子也能清晰看见里面的东西——一抹灰白色。
  像是细沙混着石子。
  那是什么?
  不知为何,桑也蓦地感觉心空了一下,熟悉的感觉唤起他的记忆。
  是……
  他的手不自觉颤了起来,捧着盒子的力道不由自主加大。
  两个月大的孩子刚刚成型,火化之后只留下了指甲盖大小的粉末。
  “耶耶?”
  走廊外传来张姨的声音,桑也把盒子放回远处,掖了掖被角。
  “我在医院门口买了份白粥,怕你觉得没味,还配了袋白糖。”
  “白粥啊……”
  桑也小声道,他不喜欢清谈的,就算要吃粥,也得是皮蛋瘦肉粥一类,白粥哪行啊?
  张姨当然知道他这声呢喃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平时吃得味重,但刚做了手术,哪能吃辛辣的?这一顿先吃点白粥,垫垫肚子,好了我再回家给你做大餐,成不?”
  桑也倒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就是想要张姨哄哄他,得到了满意的回应,自然也不再推拒。
  ……
  失去了腺体的omega,很难定义他现在到底是beta还是omega。
  他没有属于omega的能产生、释放信息素的腺体,但又比beta多了个生殖腔,后颈侧还有一个微微凹陷的空荡。
  失去了omega信息素,他身上的外伤好得格外艰难。
  换做以往,就算在情热期把自己挠成了血人,情热期一过,立马就能痊愈,连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这是omega的特异之处。
  看起来很不错,但用凌星的话来说,也不过是“让alpha玩弄起来更没下限而已”。
  桑也深以为然。
  但真正失去了这样的特殊性,看着自己身上处处伤痕连结痂都困难,他又有些怅然若失。
  站在病房浴室的大镜子面前,他撩起病号服,露出纤细的腰腹,只见上面布满了血痕,还泛着红色,没有结痂,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渗血。
  桑也用指尖戳了一下,疼得他立马缩回了手,放下衣摆,稍稍弯腰捂着肚子。
  原来正常人对疼痛是这种反应吗?
  前两天他实在没办法下床,一直卧床修养,今天终于恢复了点力气,他央着张姨放他去见他哥。
  张姨被他缠得没办法了,只好松口,把手机给他,还帮他联系了负责这件事的律师。
  律师告诉他:“您作为桑总的亲属,是可以直接去探望的。若是定罪移交到监狱,按照s市监狱的规定,半年才可以探监一次,那时候再见面就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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