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福安身手一般,没有跟着顾深进林子,一旁随侍的是魏允城,这样围猎的机会寻常可很少有,魏允城来之前就跃跃欲试,可是看见顾深策马慢腾腾的在林子里晃荡,他也不好自己去“大杀四方”,忍了一会儿简直是手痒心更痒,跟在顾深后边握着弓箭就差跳脚了。
顾深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一声叹息,回过头便看到那五大三粗一老爷们儿垂头丧气坠在马背上,顾深想了想,说道:“不用跟着本王,你自行活动去吧!”
魏允城双眼一亮,脊背瞬间挺直了,可他立马就想到自己的职责,又板正面色道:“属下……”
顾深几乎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没等他讲完便打断道:“怎么,还怕你家王爷走丢了不成?”
魏允城可不敢接这话,心中却想着,丢了倒是不大可能,可王爷这些年来遭受过的刺杀数不胜数,若是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可真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这么想着,一张浓眉虎目、四四方方的脸愈发严肃起来。
顾深看的好笑,也懒得再和这二愣子多说什么,他用脚轻轻拍了拍马腹:“黑小子,咋们走。”
他这话一出口,大黑马好像能听懂一般,朝着个方向飞奔而去,魏允城愣了一下,匆匆忙忙策马去赶,然而顾深马术过人,加之他坐下的黑小子又是匹难得的宝马,两厢下来,转眼便将魏允城甩了个没影儿。
顾深跑了一阵儿,看到前面草丛里有些微
动静,他眼神一闪,反手从后背摸出支箭,也不见如何瞄准,搭箭拉弦便射了出去,动作毫无停滞,一派行云流水。
然后那丛灌木的叶子窸窣颤动几下,彻底恢复了平静,顾深策马靠过去,低头一看,不由几分失望。
只见那灌木后面躺着一只成人小臂长的狐狸,小狐狸瘦骨嶙峋的,一身皮毛稀稀疏疏,沾满了灰尘和干掉的泥土,脏兮兮的几乎要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顾深射出去的那支刻着自己名号的羽箭,就插在小狐狸细瘦的大腿上,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处汩汩流淌出来,看着竟让人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也幸而顾深方才那一下射的随意,又没用什么真气,不然只怕这会儿这小狐狸已经变成一堆肉渣了。
顾也就这么粗粗看了一眼,并没捡起来的意思,转身就打算走,左右自有侍卫捡回去。却在这时候,小狐狸喉间发出一生细弱的哀吟,那声音气若游丝的,底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顾深就是听见了,甚至鬼使神差一般重新转回了头。
那小狐狸软绵绵的摊倒在地上,下巴尖儿靠在一只前爪上边,透亮的眸子里闪动着盈盈的水光,它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顾深,眼睛里两颗瞳仁竟然是冰蓝色的。
顾深从来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打个猎还要为猎物的受伤心疼什么的,可是这一刻,他却被那双充满求生欲望的眼睛给打动了。
这一大一小、一人一畜,在静谧的树林深处对视半晌,顾深朝前走了两步,然后他蹲下身子,拇指和食指捏住那支羽箭的箭尾,微一用力,将那突出的箭尾折断了。
小狐狸身子抖了一下,双眼怯怯的看着顾深,顾深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方才不怕我,这时候又知道怕了吗?”
“呜~”回应他的是一声弱弱的呜咽。
顾深:“……”瞧这小狼狈样儿,这波装可怜他给满分。
顾深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小狐狸,见他浑身上下脏的没地方下手,从袖子里掏出条帕子给胡乱擦了擦,然后一只手将它抱起来,越上马背策马离开了。
他对这次打猎本就兴致不高,现在怀里揣着个伤员,估计若再在这林子里转两圈,这小家伙肯定就死透了,便干脆调转方向往来路行去。
秋闱大典不仅仅是为了让男人大显身手、谋个兴致,它更是个喜庆丰年的仪式,是已女人们同样需要参加。猎场入口处是个宽大的广场,广场正东搭了遮阳的长廊,一群女人坐在里面品茶吃点心,闲话家常,赵太后被一群女眷簇拥在首位上,抬头的时候,恰好看见顾深骑着高头大马从远处过来,忍不住便被吸引了视线。
其他女人正争相说着中听讨巧的话取悦她,见太后娘娘突然看向远处,也好奇的跟着看过去,一时间都有些愣神。
原身虽说名声不好,但论起样貌,在这缥缈大陆他若称第二,只怕无人敢说第一,这些日日守在深宫后院的女人,对于他的印象多是来自家主或者下人言语描述,此时见着他神色平和的坐在马背上,便忍不住被他通身的气度和俊美绝尘的容颜给吸引。
顾深从马背上下来,对着赵太后行了个礼,继而牵着马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赵太后看着他毫不停顿离去的高大背影,抬手捏了捏自己鬓边的一缕青丝,漂亮的眼中显出不易察觉的失落。
顾深回到供自己休憩的帐篷外,福安正从里面出来,他便将黑小子递给福安让对方照顾,继而掀帘进了帐篷。
从衣袍的广袖中掏出小狐狸放在桌上,顾射转身从榻上翻出来时福安打包的行李,从里面找到伤药和纱布走回来,他一手托着小狐狸受伤的前爪看了看,那支羽箭几乎离着一毫米就要刺穿它的腿骨,箭头从正面穿进去,又从另一面冒出一个尖。
顾深想了想,觉得挖出来的创伤面太大,便打算直接将那羽箭从另一面顶出来,在这之前,他将一团软布塞到了小狐狸嘴里,下一秒出手如电的一掌将那支羽箭顺着箭尾推了出去。
由于速度太快,小狐狸甚至没有感觉到箭头刺穿皮肉的疼痛,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深已经将金疮药倒在了他的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第33章
那些药粉被血液冲走不少, 顾深不要钱的朝它腿上倒,最后一整瓶上好的金创药都见了底,小狐狸腿上的血才终于止住了。
顾深用帕子擦了擦手, 开始给他缠绷带,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顾深回头看了一眼,万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赵太后。
“孙嬷嬷,你在这候着。”赵太后对着贴身的嬷嬷吩咐一句, 走进了帐篷。
“狩猎方才开始不久, 王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女人看着顾深俊美的面容, 声音轻柔。
“微臣不知太后娘娘驾到, 有失远迎。”顾深用并不怎么客气的态度说了句恭敬的客套话, 却没有去回赵太后的问题,然后又转过身子继续给小狐狸包扎。
赵太后被他无视, 平日里漂亮端庄的面庞上露出几分僵硬, 然后她一手提着华贵的裙摆绕到顾深正面,正想着要说些什么, 却被他手下的东西给吓了一跳。
顾深白皙修长的双手沾满了几乎干涸的血液, 一只干瘦的、皮毛斑驳脏污的小狐狸躺在他面前的桌上, 大腿一片血肉模糊。
一股浓郁的血腥夹杂这臭味传入鼻息,赵太后愣愣的看着眼前可怖的场面,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把用绣帕捂住口鼻冲了出去。
顾深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心中忍不住腹诽了句, 女人真是娇气,然后手上动作不停,将小狐狸的伤口缠好打了个活结。
他前世好歹过了七年刀口舔血的生活, 对于处理伤口可说是非常有经验的,收拾好那小狐狸,顾深让从马棚回来的福安找了些软絮放到凳子上,给小狐狸喂了点汤水,将它放到凳子里窝着,这才去换下身上脏掉的衣裳。
顾深回来后,也没再参与之后的活动,落日西垂时,出去狩猎的一众人方才回到行宫,用过晚膳他按习惯喜欢出门溜达一圈,遛弯的路上就给碰到了酿造昨日那美酒的主人。
“端亲王,这是在做什么?”顾深难得主动与人打招呼,多半却是因为喝了人的嘴软。
谢珩正站在一棵高大的古树下,执着个铁锹弯腰挖土,听见声音抬头,看清顾深的时候,眼中浮现了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然后他语气不耐的说:“埋酒,你长眼睛看不见的吗?”
谢珩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顾深的不待见,他身为皇室正统,看着顾深一个异性王爷把持朝政,玩弄权势,将谢家江山尽握囊中,态度能好了那才是怪哉,在这天焱国,就是心里再排斥顾深的人,明面上都会称他一声“王爷”,但是谢珩就从没这么称呼他过,不说平日里很少见到,即便看见了,也是一句“姓顾的”或者去名去姓的直接杠上。
“埋的什么酒?”,顾深也不生气,慢悠悠的踱到他旁边,又补充一句,“端亲王昨日那酒,味道可是甚好,什么时候再送本王两坛尝尝。”
谢珩一听这话,脸立马黑了,昨日的事情手下人没敢瞒着他,想到自己精心酿造的美酒被这家伙给喝了,心情就格外的不爽,他还情愿那些酒都砸了呢!
“上好的竹叶青,”谢珩如是说,顿了顿,接道,“小丘子,拿一坛给他。”
顾深看到谢珩身边站着那人,这才发现是昨日给谢予灵送酒的小太监,小太监望了望自己手中抱着的东西,面上闪现一丝惊诧,却没有下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