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童怀又一次将目光投向满白身上。
那衣衫褴褛的长发之人已经缓缓爬了起来,蹲在满白身边,以一种极其异样的姿态,死死地盯着满白的脸,冷笑道:“你父母当年死在我手上,现在你又送上门来,来报仇还是来送命的?”
这声音,熟悉,这人声音太熟悉了。
满白本来涣散的目光在听到面前人自爆是自己的仇人时,奇迹般地聚起了名为恨意的光芒,直直射向他旁边的人。
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实体的刀剑,那人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刚刚还信誓旦旦保证会乖乖听话的少年人,本该是清朗的少年音,此时变得怒不可遏:“你……你怎么会……你到底是谁?”
没说几个字,满白声音就泄了气:“不会的,他明明刚才还和我在一起。”
童怀听得一头雾水,满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刚刚和他在一起的就只有房冥和苍年,难道他们真的出了事?
那些木偶人仿佛没有丝毫感情,把人拖到那里后,就被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召唤得退在旁边,如同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当真是听话至极。
童怀的目光紧紧盯上了蹲在地上那人手中可以操控木偶人的铃铛,心中正在急速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拿到。
只听见蹲在地上那人道:“对我的长相很震惊吗?”
童怀只听到满白以质问的口吻分析道:“你和苍年长得一模一样,可你不是他。你是樊来!”
本来还淡定得像是能看穿一切事物的塔卿,听到“樊来”两个字,霎时像是被雷电击中,端不住身上那沉稳的气息,惊得他瞬间丢盔卸甲,所有的平静都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慌张。
他不顾一切地要冲出去,童怀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抱住,压倒在墙壁上,急切地道:“冷静,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别又和苍年一样,让你失望。”
塔卿抖着瘦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靠在墙上缓缓下滑,他拼尽全力捂住想要哭泣的嘴,试图将声音压下来。
三幸和姒仙见到这一幕,不敢说话,默默无声地抱着塔卿。
童怀伸出手,想要安慰,可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真的是樊来,塔卿要怎么办?
在无尽的折磨中等待着要归家的那人,可如今那人就在眼前,却早就已物是人非。
思索中,被满白叫做樊来的人缓缓地轻轻拿起了那枚铃铛,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神情,对着旁边的木偶人冷冷地命令道:“杀了他。”
那木偶人仿佛得到了圣旨一般,机械地执行着命令,高高举起手上丝线,毫不犹豫地往满白那脆弱的脖颈上凑去。
此刻的满白,早已浑身是伤,精疲力竭,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反抗。
要知道,满白若真被那钢丝勒上了脖颈,哪里还有活路可言。
眼见着钢丝已经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触碰到满白的肌肤,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童怀抽出干令,用尽全力将其大力掷向那木偶人手上的钢丝。只听得“铮”的一声清脆声响,钢丝瞬间断裂。
还没来得及反应,本来呆滞不动的木偶人仿佛被彻底激怒了,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疯狂地发动了攻击。挡在童怀前面的石像,在木偶人手中钢丝的威力下,被整整齐齐地截断为碎石块,碎石四溅,场面一片混乱。
干令与钢丝相撞的瞬间,童怀就已经知道收不回来了。他脚下迅速一动,踢着脚下的石块,试图抵挡住向他们飞来的几丝钢线。
他低身正要捡起地上的石块继续防御,却惊恐地发现,木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无声地来到了甬道中,钢丝搭在了他们脖颈上。
一道冰冷的声音蓦然从观里大大小小的佛窟中传来,那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和威胁:“你刚刚那一脚我已经放过你了,你要是再动,我可不敢保证你的手还能安好。”
那长发之人终于缓缓抬头,与童怀遥遥相望。
那张脸和苍年一模一样,若不是这人眉眼间多了几分邪气,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真要让人以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那人道:“童怀,塔卿,没想到你们两个都来了?”
童怀一惊,这人认识塔卿不奇怪,可为什么会认识他,语气还这般熟稔。
第62章 诅咒
童怀阴沉着一张脸, 站在佛窟中,目光直直地往下俯视着那人,全然不顾颈间那几乎要将他头颅勒下来的钢丝。
听到那人的威胁, 立即收回了手, 满心疑惑道:“你认识我?”
那人看着他, 眼里满是嘲讽, 放肆地笑道:“下来吧, 我们叙叙旧如何?”
几人被木偶人用钢丝勒着脖子, 看似被人掌控, 实则神情自若,仿佛掌控全局一般。木偶人带着他们下到地下时,更是整齐划一地将他们紧紧围住。
童怀赶忙上前查看满白的情况,只见满白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
他焦急地问道:“房冥和苍年他们人呢?”
满白无力地平躺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调节了许久的呼吸才缓缓说道:“我们在甬道里碰到了木偶人的袭击, 然后就走散了, 不过他们应该没事。”
此时,那长发男人摇了摇手中的铃铛,木偶人随之一动。他对着木偶人道:“给我继续去找, 尸体也好, 残废也好,我只要人。童怀, 你在这里, 房冥一定会来的。”
童怀充满警惕地望向那人,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是娄火”
那人摇头道:“你猜错了。”
童怀道:“我不认识你,可你却认识我”
那人轻蔑地说道:“我认识你不就好了?我不仅认识你, 还认识你们所有人,包括你那短命鬼的父母。”
那人伸手指着地上鲜血淋漓的满白,笑得愈发嚣张,嘲讽道:“你和你父母一样爱多管闲事,明明活的好好的,非要来横插一脚,想带走阴阳章救人?做梦!他们有来无回,今日我也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满白被这番话彻底激怒,猛地咳出一口污血,眼里倏然装满了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今天谁死谁活可说不好。”
长发男人挑衅道:“那走着瞧?”
那语气中充满了不屑,甚至衍生为肆无忌惮的嘲笑。
那人不再理会他们,随手递给了一木偶人几颗黑乎乎的药丸,冷笑道:“给他们吃了,不吃的?那就直接取下头颅就好。”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不吃根本不行。
童怀紧紧盯着那黑乎乎的药,心里快速盘算着,等一下是要藏在舌头下面躲过去还是放在嘴边隐藏。
那人仿佛看穿他的小心思一般,警告道:“童怀,别想着敷衍我,给我老老实实吃下去。”
这人难道能看穿人心?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看出来他的想法?而且看这人与自己讲话的语气,他们应该是认识的才对,不仅认识他,还认识房冥,但又不是娄火。
童怀拼命搜寻记忆,却没有一点印象,难道自己还有缺失的记忆?
不可能,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出过什么大事,根本没有缺失记忆的机会。可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有点不确定。
童怀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眼神一刻不离那人身上的塔卿,无奈地哀叹一声,对着长发男人问道:“你是樊来?不,应该只是看着像,和苍年一样。”
那人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樊来了?说不定我真的是呢?”
童怀感觉自己吃下那颗药之后,全身开始迅速发软,整个人连站立的力气几乎都没了。他正想要反驳那人的话,脚下却突然一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随即,身边的塔卿等人也一个接一个地跌坐在地。
他们刚刚吃的是让人浑身无力的软骨药丸。还好不是毒药。
塔卿好似发现了面前人异样,手强撑在地,紧紧护住姒仙,眼里满是通红,努力保持冷静道:“你不是,你装得再像也不是,你这个冒牌货绝对不是樊来!”
童怀喘着粗气说道:“我们一路走来,沿路都是樊来所布置的场景,无一不是给塔卿的,樊来的心思我们都清楚。你不是他,如果真的是樊来,他不会这样对塔卿。”
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癫。然后又突然停止了笑意,上下打量着塔卿道:“果然,就算我变成了这幅样子还是有人能够看得出来我不是他。”
那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变得幽怨,道:“你看得出来我不是他,可你看得出来谁是他吗?”
那人顺势坐到地上,和他们平视着,仿佛老友见面闲聊,说出一个专门针对塔卿的话:“你看不出来。”
塔卿被气得浑身颤抖,怒喝道:“你……长得再像他,面目也真是丑得可怜!”
童怀此刻浑身软得厉害,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只能勉强盘腿坐好,强撑着精神与人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