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玄枵轻飘飘道:“一天就刻完了。”
宁祐于是将那把剑握住,黑色的剑身上暗红符文流转,他能感受到剑的欣喜与鼓动,让他的心跳也忍不住随之鼓动。
他十分轻松地就与剑立下契约。若宁祐是个正常修习过的世家子弟,一定能察觉不对,世上谁不是千辛万苦才能得到剑器的认可。
玄枵教他:“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宁祐看上去非常纠结,过了一会,才珍惜说:“等我想好了,再取吧。”
“也行。”玄枵心有点软,很想伸手捏捏对方因为兴奋而泛着红的脸颊,他说,“与人立契的剑,与神魂绑定,随心而出、随心而动。你试试?”
宁祐在心里想着把剑收回去,那剑便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乖巧地消失,他又想拿出来,却唤不出来。
他抬头去看玄枵:“它去哪里了?”
玄枵透过宁祐的身体,去看深处那个模糊的神魂小人,那小人闭着眼,如同酣眠,怀里珍惜地紧紧抱着一柄半黑红、半冰白的剑。
“放心,在你怀里。”玄枵说,“只是你灵力不足,才唤不出来。”
“走吧,教你练剑。”
宁祐还沉浸在那把剑的惊喜里,闻言道:“唤不出来的话,我用什么练习?”
玄枵停下步伐,转过身,看着他,带着笑:“你还想直接用那把剑练习?它用你还差不多。”
“这个。”玄枵在地上柴火堆里找出一根长相十分完美的树枝,“你的练习用剑。”
第15章 他的心跳得很快,响得很。
玄枵原本只是逗宁祐玩,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点也没有怀疑,真要拿着树枝、亦步亦趋跟着他练习。
他忍俊不禁:“右右,你也太可爱了……真打算用树枝练剑?”
宁祐有点疑惑,这人又在放什么屁:“你和濯尔清不都用树枝?”
玄枵接过他手里的树枝,丢到一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磨得光滑的木剑塞进他手里:“我和他用什么都一样,什么离得近用什么。”
“但你初学剑术,得规规矩矩地学,先适应握剑的感觉。从今日起,吃饭睡觉,剑不离身。”玄枵说,“……学剑很苦。”
宁祐还以为玄枵会吊儿郎当,没想到教起剑来,意外正经严苛。
他点点头,握住木剑柄,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并不轻,握在手里有种扎实的感觉。
“错了。”玄枵纠正道,“拇指和食指要紧贴护手。”
两个人贴近,他从身后半抱着宁祐,手握上去,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给对方按到正确的位置。
“就这样,握紧。”他低笑一声,带动着宁祐的手腕轻动,做了一个简单地挑剑动作,“这是挑。”
他又带着对方往前:“这是刺。”
……
抽、带、提、格、击、挂、云……万变不离其宗,剑术基本就是那几个动作。
玄枵一一示范,他倒还轻松,反倒是被他带着练的宁祐一身汗,手心发热,甚至疑心剑会从手中滑出去,连脸颊耳朵都是红的,热蓬蓬的。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玄枵好笑,松开对方的手,捏了捏对方耳尖,“刚刚的记住了吗?”
宁祐点头,他下意识咬自己嘴里的软肉,他的心跳得很快,响得很——有时候他很难辨别,这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因为实现了多年前的愿望太兴奋,或者是因为教他剑术的人。
“练一遍?”玄枵松开他,退开些。
宁祐松了口气,点头,凭借记忆从头到尾使了一遍……分毫不差。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玄枵。
玄枵看他苍白脸上亮晶晶的汗水和绒毛,还有亮晶晶的黑眼睛,下意识求夸奖的可爱小动作:“全对。”
“只是力气太轻,有些走形。”玄枵接过木剑,随手一挥,便听见利落的、簌簌的破空声,“不过急不得,等练一段时间就有力了。”
宁祐看着他问:“……是吗?”
他可以吗,变得健康、有力,变回一百年前,十七岁的他自己。
“当然。”玄枵保证,“你根骨不错,悟性也比那群世家的草包高多了。”
宁祐问他:“那假如我根骨一般,天赋平庸呢。”
玄枵理所当然道:“唔,那就找濯尔清给你炼点丹药,天材地宝一堆,保证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比你天赋更好的。”
宁祐笑起来,握回剑,重新开始练习。
玄枵看他练第一轮,还颇有种当师父的欣慰感,等宁祐开始第二轮、第三轮……第无数次,他终于忍不住抛了个石子打掉了对方的剑。
玄枵本以为自己够严格了,没想到宁祐比他下手更狠,若不是他强行喊停,对方真能这么练个一天一夜。
“练剑急不得。”玄枵捡起木剑,还给对方,“时间还长,今日就练到这里。我又不是明天就不教你了。”
宁祐怔怔看向他:“但是,一次比一起练得更好的感觉,很好。”
这感觉太好了,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感觉累,只有兴奋。
“是、是,小天才。”玄枵无奈,“我累了,咱们劳逸结合一下。”
“走吧,回去了。”他说,“你这么练,明天指定起不来。得去药浴泡一泡。”
宁祐点点头,那点兴奋还未消散完,他正准备跟上玄枵,却忽然闷哼出声,刹那间手脚如同灌铅,不再是他自己的,他重重往下摔去。
所幸玄枵察觉不对后动作很快,拦腰接住了他。
宁祐有点茫然地软在玄枵怀里,两只手软趴趴挂住对方脖颈,勉强没让木剑脱手,他抬头:“……我走不了。”
玄枵叹气,把他往上掂了掂:“你练这么狠,一声不吭的,我还在想是不是灵力幻化的身体不会累。”
“谁知道你这是没有常识加兴奋过度。”
宁祐没说话,心虚地在他身上当人形挂件,一晃一晃的,腰间环佩发出轻响。
他没多久就沉沉睡着了。
玄枵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数落他,正准备开口,就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才发现木剑落到了地上。
宁祐立刻醒了,睡眼朦胧地看他,含混不清道:“……剑。”
玄枵哭笑不得,抱着人把剑捡起来,塞回宁祐手里,宁祐安心了,又咕哝着闭上了眼睛。
这话训不了一点,他的心发软发酸,早已经倒戈。
他把宁祐带到后山温泉处,正要给人衣服一脱、塞进温泉里泡泡,就被半睡半醒的宁祐抓住了手,对方讲话都大舌头了,还固执呢:“我、窝自己来。”
玄枵好笑,看着他自己软趴趴的、像个小章鱼,坐在温泉边,缩进温泉里,才慢慢解开衣服,往温泉边一扔。
……
等宁祐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泡在散发着药味的一小方温泉里,木剑被眼熟的黑色绸带绑在手上,堪堪还被握着。
一小团黑色阴影正小心翼翼围绕着他,防止他睡进水里去。此时见他醒来,便欢欣鼓舞地在水里跳跃,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对,玄枵之前说……这是他?
宁祐觉得古怪,他虽未曾入道,到底在宁家耳濡目染,从未听闻谁的心魔有这样的实体,更未曾见过濯尔清和玄枵这样几乎算是和平共处的。
要么修者被心魔吞噬,成为邪修,失去自己的意识;要么修者克服心魔,再上一层楼。哪有这样的?
那黑色不知什么时候缠绕上他的指尖,有种奇妙的痒意,宁祐:“等等!”
但对方和主人一样我行我素。
宁祐浑身酸痛,动不了一点,一着急直接变回了小狗,整个白团子和木剑一起落入水中。
去月室搜刮丹药回来的玄枵,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白团子小狗在水里扑腾,他的分身阴影正在试图救援,反而让温泉里一片混乱,小狗差点被水波打翻。
他伸出手把小狗拎了起来,被完全打湿的小狗正耷拉着耳朵尾巴不停往下“啪嗒啪嗒”掉落水滴。
而那一圈阴影还在锲而不舍地来贴贴小狗,被玄枵一脚踩住,凄厉地挣扎起来。
“滚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玄枵松开脚,厌恶地开口,黑影畏惧地、委屈地退散。
小狗抖了抖耳朵和尾巴,毛毛像是小旋风,甩了玄枵一脸水。
宁祐可算缓过劲,看那些黑影还藏在四周,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道:“它们没做什么,我自己掉下去的。而且它们不是你的一部分吗?怎么……”
“只是我和濯尔清的伴生物罢了。”玄枵说,语带嫌弃,“神智未开的愚钝肮脏之物。”
“濯尔清?”宁祐意外。
玄枵一边用灵力把小狗烘干,一边说:“对啊。想不到高高在上、出尘无垢的仙首,竟然有这样的伴生物吧。”
“不……”小狗被暖融融的灵力烘得很舒服,悠闲地眯着眼睛,甩着尾巴,艰难地回到正题,“人为什么会有伴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