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陆雩:“???”
“可否根治?”那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温润富有淡淡的磁性,很好听。
大夫迟疑了一下,道:“那需要的银两恐怕不是小数目……”
女子陷入沉默。
陆雩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门外这人估计就是他的未婚妻。
他下意识探出头想要一探究竟,却因视线角度,只看到了她蹁跹的淡紫色裙摆,隐约可见上面绣着一只白纱线蝴蝶。与此同时,一股清雅的竹馨淡香被风挟着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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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下大夫叮嘱的注意事项后,季半夏便拿着方子去后耳房取药了。
医馆有专门负责煎药的丫头,但是要另外给钱。她似乎囊中羞涩,凡事都更愿意亲力亲为。
五月底南方已步入热季,候在火炉旁边添柴熬药绝对是一件苦差事。
大夫看着女子脸颊薄红汗淋漓的模样,不禁同情地长叹一口气。
心道如此好的姑娘,怎的就沦落成了里头这样人家的童养媳。
从白昼等到天黑,季半夏端着熬好的药踏过门槛。
苦涩的中药气味夹杂着人身上干净的竹香,瞬间飘弥整个屋子。
哒、哒、哒——
木屐碰撞地板发出的声响令陆雩惊醒。
他半撑着手肘起身,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好漂亮的古代女子!
她高且清瘦,着一件雾深青色的粗纱衣裙,长发垂肩,用一根同色系的发带倌起。肤色算不上白皙,但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反而更显得整个人富有神采,格外衬托出五官美丽、深邃,有一种异域风情的俊气美感。
与陆雩对视之间,她那双琥珀色的狭长凤眼,冷淡斜瞥,明明流光似水,却偏生带着一股令人能瞬间打寒颤的威压与强势。
陆雩看她都看得呆了。
这,这就是他的未婚妻?
季半夏蹙眉,“发什么呆?赶紧把药喝了,我们还要连夜赶驴车回去。”
说罢,把药碗塞到陆雩手里。
陆雩下意识捧起药碗大口喝了起来,结果下一秒整张脸蛋就因为强烈的苦味皱成一团。
季半夏丢过来一粒蜜饯。
陆雩双手一捧,接住了,然后撕开外头包裹的一层糯米纸,将蜜饯含进嘴里。
唔,好甜。
蜜饯果干的甜味就像她身上自然的甘香一样,转眼便冲淡了汤药的苦。
随后,等吃完药,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陆雩还是一整个恍惚的状态。一切就跟做梦似的,他懵懵懂懂地听这女子安排,与一堆货物、干柴和稻草被推上了一辆露天驴车,在乡野间的泥泞土路中穿行。山路颠簸,一上一下,差点没把他肚里的药汁又吐出来。
身前挥鞭赶路的粗布衣车夫,茫茫夜色下有别于现代的原始景色。
望着漫天稀稀拉拉的星光,此刻陆雩才终于有一种穿越了的实感。
他转头看了眼身侧的女子,强忍着呕吐,硬着头皮开口问道:“半…半夏,小姐…姑娘,请问我们还有多久到?”他心想这样称呼她可以吗?
季半夏掀起眼皮,凉薄语气中含着一丝嘲讽:“这会不叫我娘子了?”
“娘子……”脱口而出时陆雩就后悔了。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大抵是为了缓解尴尬,机智地加上一句:“啊哈?”
季半夏:“……?”
第2章
陆雩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他本就脸皮薄,不擅长与女孩讲话。
当下,就差脚趾扣地了。
大概也看出来季半夏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就闭上嘴,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继续忍着不适。
其实陆雩也能理解。原主之前那样对她,她讨厌他是正常的。
季半夏:“约莫还有一个半时辰。”
“噢……好的,谢谢。”陆雩把头埋进稻草里整个人像虾弓一样蜷缩了起来。
有一瞬间季半夏怀疑陆雩的脑子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回想起昨夜光怪陆离的梦境,银稀月光下,他的眸色愈发幽深。
昨日,季半夏接到消息也是像今日般连夜匆匆赶驴车到承南县。
他并不期待对方考中,但看着当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似乎濒死的少年,探了探他的鼻子,季半夏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是的,他希望陆雩去死。
虽然从幼时就和陆雩一起长大,但季半夏实在厌恶这个孱弱、还总是用一种色眯眯眼神望着他的男性。胆小、**、无能、白痴,不学无术……除了一张还看得过去的皮囊,这个少年身上再无优点。
和镇子上其他的怀春少女与哥儿不同,季半夏的骨子里似乎就流动着躁动的血液。他不愿随遇而安,也不甘于平凡。在其他人为生计操劳或做针线女红疲惫不堪时,季半夏还能从中硬是挤出时间来识字读书。他偷陆雩的课本,悬梁自学。
他并不想嫁给陆雩,然后忙碌一辈子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何况,他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从很早以前,季半夏就意识到了自己和周围人的不同。就像在溪河中脱离鱼群逆流而上的鱼。
他曾经也迷茫过,不知道这是为何。
直到昨夜,那个前世梦境解释了一切。
……
整整近两个时辰,等到家时,陆雩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颤颤巍巍地爬下车架,转头看了看季半夏刚想说什么,然后忽然哇地一声,捂着嘴蹲在墙角大吐特吐。
季半夏站在他身后。
陆雩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能猜想到,此刻她大抵很无语。
但陆雩也没办法,谁叫这具身体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等陆雩起身,就看见季半夏正从驴车上搬东西。那么沉重的炭火和面粉,她一介女子,即便她看起来很轻松,陆雩也忍不住上前想搭把手:“我来帮你吧。”
季半夏手中动作一顿,随后就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向他,似乎在说,你能搬动?
陆雩心想我一个男的,就算身子骨再怎么弱,多少也会比女生强些。
当下便气沉丹田,铆足劲扛起了一袋面粉……结果下一秒,连人带面粉摔在了地上。
薄薄的麻袋被磕碰出一个口子,白花花的面粉顺势喷涌而出。
他被淹没在其中,衣服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陆雩:“……”
季半夏:“……”
风刮过,气氛有一阵微妙的尴尬。
赶驴车的车夫都笑了,上前扶起陆雩道:“小公子,你一介读书人,就不要逞强干这些粗活了。”
陆雩有些讪讪。“抱歉。”他挠了挠头,说:“我只是想帮忙……”
没想到,成倒忙了。
季半夏看了他一眼。
半晌,她道:“帮忙就不必了,你自己去把呕吐物收拾干净。”
“哦哦。”自己惹的祸当然得自己收拾。
陆雩拿了些稻草,又循记忆推门进屋,在院子里找到了扫帚出来弯腰仔细清洁。
季半夏看着他蹲在地上擦擦洗洗的样子,目光更加古怪了。
他其实并不认为陆雩会去收拾,因为以前在家中,对方从不沾手家务。是酱油瓶倒了路过都不会去扶一下的那种人。
等陆雩把墙角收拾干净,季半夏也将驴车上货物搬得差不多了。
镇上很难得去一趟县城,这次她买了不少米面火炭,都是开店需要的消耗品。
这时天色将亮,街上陆陆续续有人们出现。有几个人招呼季半夏问有甚么吃食卖。
季半夏:“抱歉,家中出了些事,恐要明日才开门。”
都是街坊邻居,彼此熟悉近况。大家都知道这几日陆雩去县中考试的事。
便有人调侃道:“是陆小子考上童生了吗?”
李大娘:“那是大喜事啊!可得摆宴好好庆祝一番……”
陆雩在后头听到又开始犯尴尬癌。
照原主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德行,考中大概遥遥无期。
也就是这会原主在县里捅出的篓子还未传回来。否则,他大概会沦落为全村镇的笑柄。
“没。”季半夏淡淡道:“此时尚未揭榜。”
“哦哦,倒是俺们给忘了。”李大娘一拍脑门。
赶路赶了一夜,两人都很疲惫。
招呼一下邻里,季半夏便进屋将大门关上,去烧早饭了。
陆雩打量着这间屋舍,面积不大,但胜在格局巧妙,地理位置优越,就位于镇上最中心的街上。前面是早点铺面,隔着一个院子,后面是住宅,共东南西三间厢房。
院子中央有一套石桌椅,以及一个大石磨盘。那是用来磨豆腐的。另外,旁边还有一个栅栏,围着一头小驴。虽然养了畜生,但院子里几乎没有任何异味。
总体来说,简单干净。
西厢房旁边修了一间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