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不是弱水,是另一个地方。灵儿在那里受了重伤——倘若不是重伤之躯,她应当也不会因为镇压结界,死在弱水!”
陆闻枢声线一紧,听起来涩哑非常:“七百年来,你一直知道……却从未向我提及。”
“对,我一直知道。”薛铮远笑得像哭,“真的,就差一点就能找出害死灵儿的元凶,将他处以极刑了,可我只靠自己找不到他,没办法才来找你。”
“本来,我是想找我爹帮我的,但他不信,反倒说我胡言乱语,说我在撒谎。”薛铮远说,“你也可以说我在说疯话,要去找一个七百年前的凶手,我自己也觉得我像是疯了,信与不信,你给句话吧。”
陆闻枢静静看了薛铮远一会儿,他道:“这有什么好不信的?这世上没有比你更不会撒谎的人了。”
“记得吗?小时候,当我犯了错,母亲要罚我时,你每次都帮我说情,要替我领罚。可你撒谎的本事太拙劣了,每次都会被我母亲发现。”
薛铮远最怕陆闻枢向他提起当年,他无法面对眼前的陆闻枢,更无法面对记忆深处那个年少时的陆闻枢,那时的陆闻枢勤恳、认真、上进,怎么会变成手沾鲜血的恶人?薛铮远想得头疼,垂头接着陆闻枢的话说道:“那时我是好心办坏事,最后不仅不能帮你顶罚,还会害你被你娘罚得更重。你娘对你的要求太严苛了。”
陆闻枢却不接话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陆闻枢问道:“已经七百年过去……你有何把握抓到那个伤害灵儿的人?”
薛铮远道:“连心咒让我看到了灵儿真正受伤地方,那里外面落着雪,禁制里面却春意盎然,院子里还站着傀儡。既然外面落雪,位置应该在你们炎洲,等和你回了承剑门后,我会画一幅图出来,找仙龄大的炎洲修士打听打听,找一找那个地方到底在何处。”
陆闻枢问:“你看到了里里外外的场景,却唯独没有看到凶手?”
薛铮远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没有。”
薛铮远愤恨地看着陆闻枢说:“要是我看到了凶手,此刻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取他狗命。哪会和你站在一处?”
陆闻枢负起手来:“那可真是可惜。画一幅图出来吧,画出来之后,就把图交给我,我会帮你打听的。”
薛铮远道:“那我就放心了。”
他不知道陆闻枢是否信了他的话,在来到承剑门后,为了让陆闻枢不去找不尽宗的麻烦,薛铮远一直想方设法地跟在陆闻枢身边。
这也让他失去了用传音石联络玉蝉衣的机会。
薛铮远看牢了陆闻枢,自己却也落入了陆闻枢的视线当中。看上去两相无尤,却又都动弹不得。
来到承剑门的第三日,一向不大和其他宗门有事务往来的星罗宫也抵达了。陆闻枢前去接待,薛铮远终于找到了片刻功夫,能够拿出传音石来,向玉蝉衣传点消息。
只是,他刚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将传影石拿出,薛铮远忽然冷不丁感受到有一道凉凉的视线贴在他身后。回头看去,只见陆闻枢脚步无声般出现在他身后。
见薛铮远回头,看见了他,陆闻枢主动走出去,问:“怎么找这么偏僻的地方用传音石?”
薛铮远有种喘不动气的感觉,刚想说话替自己解释几句,陆闻枢先说道:“躲着你爹是吗?但我刚刚已经和他说过你来承剑门的事了,只说你是来帮我忙的,谷主他挺开心的。”
薛铮远喉咙干涩,打起精神来说道:“多谢。”
“那我先走了。”陆闻枢说,“几大宗门的掌门们还等着我呢。”
薛铮远目送他离开,手心却一片冰凉,哪怕陆闻枢已经离开,他却觉得陆闻枢的视线如影随形,仍在附近,不敢再轻易将传影石拿出来用。
这几日陆闻枢日夜不休地忙碌,薛铮远也日夜不休地跟在陆闻枢身边帮忙,在承剑门内,他好像找不到联络玉蝉衣的机会。一想到这,薛铮远的心就坠到谷底。
就在薛铮远倍感苦恼时,在陆闻枢走后没多久,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薛铮远回头,只见玉蝉衣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
她的肩头还站着只白狐,看起来有些眼熟,但薛铮远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这只颈带璀璨宝石、长相又过分漂亮的白色狐狸。
仍然沉浸在陆闻枢刚刚突然出现带来的后怕中,见到玉蝉衣突然出现,薛铮远本能地一惊,立马警惕地东张西望起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假装和玉蝉衣争吵起来好给在不远处的陆闻枢看看的准备。却听到玉蝉衣淡淡地笑了笑,像是在嘲笑他这种慌乱的样子。温和的嗓音却很快响了起来:“别担心,他已经走了。不会看到我们。”
而站在玉蝉衣肩头的白狐这时伸了伸懒腰,而后,一跃跳上旁边那棵树的树梢,站到了最高处,颈前的白毛被游走的风吹抓得如白旗般,格外蓬松。
第113章 功德 逗人笑总算功德一桩
玉蝉衣脸上颇有几分兴味地看着薛铮远,虽说她已经拿影子到外面逡巡了一圈,但为免隔墙有耳,也为了不让眼前惊弓之鸟般紧绷的薛铮远提心吊胆,玉蝉衣选择用心声与他聊天。她语气带笑:“远道友这是……学会撒谎了?”
被她调侃,薛铮远面露愧色,但也因为玉蝉衣的突然出现,心头终于轻快了几分。他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办法联络你……但我太没用,竟然还要靠你来找到我。”
“能拖住他,怎么能叫没用呢?”玉蝉衣嗓音轻轻淡淡地说道,“在你拖住他这三日里,我可是做了不少事情。”
“真意外,你就这么骗过了他……”
玉蝉衣不止对薛铮远变得会说谎这件事感到意外,最是意外的,是陆闻枢对于此事的反应。
陆闻枢居然真的信得过薛铮远,虽说这信任看起来岌岌可危,但终究是被薛铮远牵着转移了视线不是吗?
但玉蝉衣仔细一想,兴许不是信任,而是傲慢。说不定在陆闻枢眼里,只有他骗别人的份儿,心思浅的薛铮远根本骗不过他。
方才她放出去的影子并没能如她所愿,在陆闻枢脸上看到半点类似于慌乱、或者焦头烂额的神情,他那淡然的神色,看不出半分惊慌失措。身上仍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仿佛这世上一切都与他无关。
凭什么他能听到薛怀灵的哥哥再度提起薛怀灵之死后,还那么轻描淡写,仿佛他与此事无关?玉蝉衣心头愤然,她对薛铮远说道:“知道枢机阁里都有什么吗?龙肝凤胆麒麟心——聚窟洲的那几只神兽丢失的内脏。还有满墙的机关术著作,著作人的名字都是’陆婵玑’,以及,一具傀儡。”
“按‘陆婵玑’的样貌所制作的傀儡。沈笙笙和我一起看到了这些,她先被我支回玉陵渡了,而玉陵渡那边,我担心由他们来向陆闻枢发难,会遭到其中一些人的阻挠,所以我将从枢机阁里带出来的东西都放在了我这儿。”玉蝉衣说,“龙肝凤胆麒麟心,我还给了星罗宫宫主,星罗宫宫主那边愿意对我全力配合。而那具傀儡和几本机关术的著作,被留在了我这儿。之后,要怎么把枢机阁捅到人前,让陆闻枢的恶行为人所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薛铮远听着,面上释然地笑了笑,只是难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
玉蝉衣终于愿意和他商量这些了。
在不尽宗里时,他也一直关注着枢机阁,关注着玉蝉衣和沈笙笙,期待她们能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可沈笙笙很少回不尽宗,而玉蝉衣来去匆匆,对他客气而又冷淡,从不和他说太多的话。
直到三日前玉蝉衣匆匆向他传音,他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姑娘直接闯进枢机阁里面去了,除此之外又是一概不知。
他人虽然是身处于不尽宗,但又好像被一道看不见的禁制隔离在外,每天他都很殷勤地在其他人身边打转,却始终无法融入。
但此刻,玉蝉衣终于将所有他想知道,却碍于身份不敢轻易过界打探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终于被承认了。
薛铮远如释重负。
他欣慰万分而又骄傲无比地“嗯”了一声,而后说:“你安排得很好。”
此话也不假。
在薛铮远眼里,玉蝉衣的种种安排完全可以称得上缜密可行。比起他这种被刻意培养的宗门继承人,她好像天生就懂得制衡之道。
“至于要怎么公之于众,我要多考虑几天。”薛铮远说,“距离五宗会试还有七日,这七日里陆闻枢琐事缠身,我们还有时间。”
“那你呢?这三日来,你都做了什么。”玉蝉衣问。
“看着陆闻枢,也被他看着。”薛铮远道,“我告诉他,我看到了灵儿死之前的场景,却没看到凶手。我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他一定关心我在做什么,关心我是否又知道了什么,甚至可能在怀疑我。他不放心我,正好,我也不放心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与他皆是螳螂,也皆是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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