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祝无邀这样想着,伸手翻开另一本《游园惊梦》。
  和前世的牡丹亭,居然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顽石开窍,石破天惊。」
  「游园惊梦,死者复生。」
  看了几页之后,祝无邀默默合上了这册同人文,想起了前世网络流传的那句话——我需要一个比礼崩乐坏、更为严重的成语。
  未免过于狂野。
  但如果摒弃其中狂野的部分,倒是能称得上雅作。
  据说市面上流传度较广的再编话本里,七大恶贼被展开扩写了一遍,基本上尽数被洗白。
  就连那不孝之人,都被写成了年少时曾被双亲虐待,所以才会在长大后报仇,以此来抨击愚孝。
  对此,祝无邀倒没什么感觉。
  七杀碑写得就是「是非难辨」,那七大恶贼到底是善是恶,她这个书手、同样不得而知。
  不过众人对于符纪「冥顽不灵」的设定,似是很感兴趣。
  这倒也合理。
  修道讲究个当头棒喝、如梦初醒,自然都期待着一场游园惊梦,来揭开眼前的迷雾。
  祝无邀早就发现了,在修真界里,「顿悟」很重要。
  一朝开窍,可抵十年苦修。
  估计与洪荒时期,上古大能对天道动的手脚有关,这才能使人族大修为者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
  修真界同样有戏曲,只不过着装与唱腔与前世略有不同。
  更类似于「和歌应舞」,并且对于场景布置、道具使用更为依赖,不像前世可以用戏曲的动作来表演出掀帘、推门。
  这便是祝无邀第二件未预料到的事情了——
  七杀碑中,那场《夺金佛》居然被改成了戏曲。
  若放在平常,祝无邀不一定会有闲心来看,说来也巧,她跟随那个将会遇难的书贩、来到了戏院,正赶上这场《夺金佛》。
  耳边响起了念白,只见扮作符献的人,正手持一尊金佛道:
  “瞧这亮澄澄的镀金佛,扔到外头引来几人夺。
  “我痛哭有人抢我的宝,必有义士为我出头大闹!”
  言罢,手里的金佛被他置于台上桌案,果不其然,其余路过的角儿纷纷驻足,表现得垂涎欲滴。
  而符献则躲于帷帐后,偷看着众人动心、蠢蠢欲动,接着念道:
  “不论是一尊金佛、一件金丝大氅、还是翡翠玉石、龙吟宝剑,哪怕它是块儿顽石,只要我用心做足文章,也能用来搅乱风云!”
  祝无邀正用眼神余光,观察着人群里的书贩。
  听到这儿,倒是眼前一亮。
  同人文虽然写得差点儿意思,但这戏曲改编得倒是不错。
  将七杀碑与夺金佛,融合得极为巧妙。
  而且还点明了其中的共通之处——
  在别有用心的人眼中,无论是金佛、还是石碑,都可以用来祸乱天下,二者无甚区别。
  当那目盲侠客出场后,帷幕后的符献眼睛一亮,立刻说与台下众人听:
  “此人是我阿妹,目盲耳能听,待我去哭嚎两声、诓她为我出头。
  “将看不顺眼的点出来,说这些人要来抢我宝贝金佛,阿妹符纪侠义无双,只可惜、见不得真貌、分不出善恶,全凭我来教她,岂不是一把上好的刀!
  “待拦路石被搬去,此方天地我做主,谁能奈我何?”
  祝无邀用余光留意着书贩。
  听到这段儿念白,她忙不迭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台下看客也听得群情愤慨,恨不得冲上台去、将那做出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符献,给拎出来!
  今儿个瓜子卖得动。
  众人有劲儿没地儿使,只能发泄在瓜子上,实在气急了、也遵守着看戏的礼仪,几杯茶水吨吨下肚,似是要浇灭火气。
  书贩自然不会在戏院里卖盗版书,他今儿个的工作,就是给人添茶。
  看谁一招手,就赶紧凑过去。
  等到客官铜钱扔过来,便麻利的揣进怀里、将存在感降低给人添满茶。
  祝无邀始终在关注着他,也警惕着周围的变数,修士斗法必有前兆、必然会有引动灵力的过程。
  倒是有些奇怪。
  这茶馆添茶、卖小食的,都该是戏院里的人,也不知道这书贩、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而且还直接将钱揣进了自己怀里,不需要给戏院分成吗?
  莫非这又是一桩天意造就的巧合,让戏院人手不够、所以书贩才能来顶班赚钱,才会横遭劫难?
  台上,已经演到了符纪大战七大恶贼。
  此处不再是念白,而是换成了唱词——
  「策马搭弓,瘦藤搭弓枯木手,少时曾经惜花否,司徒月开疆拓土去,登云梯底下是人头。」
  「弓如霹雳、烈马桀骜,背后狂刀卷风来,怎挡、怎挡!」
  「昔日头骨沁酒香,今时将军留坟冢!」
  祝无邀听着耳边唱词,只想拍案叫绝,这可比同人文抓得准。
  没有将七大恶人一味洗白,既看见了司徒月的功绩,又看见了她建功立业时、兴亡百姓苦;既点明了她的烈性骁勇,也说了她的残暴不仁。
  还带上了将军迟暮之悲,因果轮回之叹。
  未曾对符纪的行为做出褒扬,也没有像某些同人文里、一味地谩骂。
  只是嘈杂纷纭、热闹至极,一方戏台上,呈现着百味杂陈,令人分不清酸咸辛辣。
  这比她文中的《夺金佛》,更为精彩纷呈。
  祝无邀倒是有些好奇了。
  这出《夺金佛》,到底是由哪位能人再编的?
  时隔几日,便在东极城的戏院内登场,排除戏班排练的时日,怕不是话本刚出,就开始再编这场夺金佛,而且此人应该就在东极城内。
  是历经红尘、看遍世事的修士;还是遍览群书、囿于尘世的文人?
  第449章 顽石开窍
  戏院中。
  有雅兴来看戏的,不仅是凡俗中的闲人,还有得空的修士。
  这点与摘星楼治下的北玄城不同。
  卦修顺应天理,认为「仙不扰凡」,修士理应避世,不该用修为横敛钱财,如果与凡人争利,那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便相当于放弃了身为修士的未来。
  卦修多数敬畏因果。
  因此,这套说辞极为有用。
  祝无邀也不知是真是假,摘星楼一向善于诓骗门下修士,经常故弄玄虚,虽然可恨,但若作为凡人、生为摘星楼治下,倒是比旁处安乐。
  她对摘星楼不满。
  她也希望摘星楼辖地广阔。
  而在东极城里,修士的数量明显要多很多。
  这便是青云门与摘星楼观念的不同之处,强则强、弱则亡,人生在世争字当先,豪族皆有修士作为靠山,凡人最多得些残羹剩饭。
  对祝无邀这样有些实力的修士而言,倒是极为舒坦。
  好在剑修推崇「刚正浩然」,亦崇拜为众生执剑者,这才不像巨阙派、以凡人为薪火来撑起门派鼎盛之势。
  不过……这戏院里的七八位修士,还是数量太多了。
  祝无邀虽然已至金丹中期,却也不愿在四大主城里逞威风,更何况,她身份本就不宜暴露,现在能动用的修为、最多临近筑基后期。
  戏台上唱腔豪迈。
  转而归于低缓,词调婉转、仿若珠帘随风弄影,正是迷离秾丽的游园惊梦。
  《夺金佛》,别名便是祝无邀在七杀碑中提到的《游园惊梦》。
  原文中,只提到蒙眼侠客杀死最后一人时,被揭去了眼前布条。
  而这再编的戏曲,却将七杀碑融进了夺金佛里,那扮作宋璋之人身穿白裙,分明是活人,却宛若游荡在血海中的亡魂。
  白色的裙角沾染了泼在台上、充作血渍的红浆,仿若瓣瓣血梅。
  「雪色衬梅、寒铁映血。」
  「枉费一腔侠气,竟做旁人屠刀。」
  「你有心为善、衣衫沾血污;他有意作恶、偏坐明堂上。」
  ……
  祝无邀举杯饮茶,掩下眸中略带揣摩的神色——
  有一位修士,从戏曲开场金佛出场、符献躲于帷幕后念白时,神情便有些不对。
  好不容易戏曲精彩、分去了她注意力,结果刚刚这段唱词一出来,这位修士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而跟在她身旁、一起来听戏的同伴,此时已经坐立难安了,正在小声劝道:
  “阿蘅,这场戏也没什么意思,早知道先看看话本再来了,不如我请你去葵园楼,美食可比戏曲有趣。”
  那位被称为「阿蘅」的修士,却压抑着怒火,笑了笑说道:
  “侯师兄,我看这场戏不错。”
  《夺金佛》已经接近尾声,宋璋被一把窄刀捅向胸膛,钉在地面,却不顾自身性命垂危,任凭窄刀穿透身躯,接近了那蒙眼侠客。
  手指已经沾上了充作鲜血的红浆。
  让祝无邀意外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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