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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 第739节

  脸上有点疼,似悲似喜站着,怔着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曹治小心翼翼问:“太孙可明了?”
  “明了,只是孤还有疑问。”苏子籍暗舒了一口气。已回过神来,勉强笑着:“既是这样,为什么不广播帝乡恩泽?”
  “帝乡虽大,难容万万之数,就算本朝把恩泽推广到九品,也难以人人承受雨露。”
  “所以,民间宗教,乃至梵教,并无一概断绝。”
  苏子籍听明白了,暗叹:“太实诚了。”
  诸教信奉,本只有万分之一可入,别的推说不虔诚就可,现在因不能容纳,所以就不要,这难道不是老实人么?
  不过苏子籍不管,他想明白了,徐步踱步,目光变得有些阴郁,良久才笑着点头摆手:“孤明白了,你且去罢。”
  “是!”曹治本是下本心是严守中立,刚才苏子籍所作所为,实在深入他心,才多说几句,这时躬身退去。
  苏子籍回转,将手里一直拿着梵经放在了桌上,只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夹在梵经中一封信。
  信很薄,就只一张纸,上面内容言简意赅,毫无废话。
  苏子籍快速扫过内容,饶早有猜测,刚才又有解释,此刻也不禁微微惊讶。
  “梵门竟然在这情况下,还坚决支持我,还给我粮库和京城的情报?”
  苏子籍再次将信上内容看了一遍,随手一弹指,一簇火苗出现在信的一角,这封信迅速被火焰吞没。
  苏子籍就这么看着火焰从明亮到黯淡,最后连一丝灰烬,也被半开着的窗户外的风吹开,消散于船舱之中。
  “我接不接受呢?”苏子籍焚掉了书信,陷入了沉思。
  在之前,苏子籍肯定毫不迟疑接受,可现在,却有了迟疑,这有违朝廷治理的大政。
  “唉,我再想想。”
  但就在这时,文寻鹏就匆忙而来,苏子籍一眼看见,不由失笑:“怎么了,这样的神色?”
  文寻鹏却是迅速靠近,耳语说了些,然后才退开一步:“张岱这是疯了么?”
  “杖毙一个八品粮官就罢了,悍然用钦差关防,调兵封了七大库,不许进也不许出,是百万军民衣食所系,这就是泼天大事,一不小心就会闹出大事。”
  “哦,终于到这步了么?”
  虽早有预料,苏子籍还是一怔,呆立了许久,才转脸说着:“唉,张岱此人,虽你有所不快,但是我本心,还是佩服的。”
  “清丈田亩、平收赋税,打击贪官污吏,疏浚河道,过年只买二斤肉,就算是装,一辈子的装也是真的了。”
  “气节的确有可取之处。”
  文寻鹏见苏子籍神色黯然,却说着:“至公之论,问迹不问心。”
  “淳兴郡原本知府黄仁廉,既不仁也不廉,六年搜刮白银十一万七千六百零八两,被下狱处死。”
  “可虽搜刮了那样多,淳兴郡依旧繁茂。”
  “等张岱上台,的确是清丈田亩、平收赋税,打击贪官污吏,疏浚河道,开垦河滩等一系列良政。”
  “可等六年后离任,不但大户,百姓也困苦,接任的知府查帐,全郡产业和收入,下降三成!”
  “乃至有歌谣——贪官上任,天高三尺,张岱清正,地薄三丈。”
  “臣还是这意见,此人,虽名清正,与国实是巨蠹。”
  “就拿这事来说,杖毙贪官,封锁粮仓,一追到底,看起来清正了,可数百万军民的粮饷供应,衣食所系,只要有一点点谬错,就可能使千百人受饥挨饿,要是有困苦士兵或小吏,或者依靠抚恤的战死家属收不到每月几斗米,饿死都可能。”
  “这一点,就能使太孙你炸上天去。”
  “怎可与他共情,为他惋惜呢?”
  这事苏子籍懂,整个淳兴郡上百万人,经济规模上千万两,黄仁廉,既不仁也不廉,六年搜刮白银十一万七千六百零八两,其实对整个郡来说,只是毛毛雨,甚至本人可能还有促进经济之功。
  但张岱号称清正,施政却使整郡经济大跌三成,损失的是数百万两银子,并且使百姓不堪赋税。
  “贪官上任,天高三尺,张岱清正,地薄三丈”
  这其实是屡见不鲜。
  苏子籍叹着:“孤只是惋惜,现在他办了这事,孤纵是痛惜,也没有办法了。”
  “他办了这样的事,诸郡县必会来人,那就按照计划行事。”
  “是,我这就去安排。”文寻鹏心一宽,顿首而去。
  第1250章 寅支卯粮
  苏子籍在船舱里待了一会就去用膳。
  才出去没有多少时间,就有仆人擦洗过道,抵达到了船舱这处房间,见四下无人,身影一闪,轻盈进入里面。
  苏子籍曾经吩咐:“这个房间内,一纸一折的文书,都由孤自己整理,无论紧要不紧要,不许私看,私动。”
  很明显,这人已坏了规矩,但是他却不慌不忙,人都调配好了,一刻时间内,断无人来。
  当下这仆人在船舱里寻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靠墙一个书架上。
  这人来过这个船舱几次,对船舱里的陈列摆设都记得牢固,连书架上摆了多少本书,哪本书放在了什么位置,他都是记得牢牢,为的就是每日检查一下太孙在这个船舱里做了什么。
  书架上的最上面一层多了一卷被黄布包着的书,这立刻就引起了此人的注意。
  想到方才得到的情报,这个人立刻过去,快速将这卷书取下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一部梵经。
  若猜得不错,这就是方才小庙里的和尚送给太孙的梵经了。
  这梵经能被和尚送给太孙,莫非是有着什么特殊之处?
  此人匆匆检查梵经,结果从头翻到尾,又着重在书脊跟书页的厚度上检查了一下,都是一无所获。
  难道,太孙去小庙,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而小庙里的和尚,对太孙也只是讨好而已?
  仔细一想,这可能很大,毕竟是太孙,一国储君,一座小庙里的和尚,若非机缘到了,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能目睹真颜,好不容易见到一面,还说上了话,想要给太孙留下一个好印象,也不是不能理解。
  哎,但这样一来,跟了这一路,岂不是毫无收获?
  此人检查完,将梵经重新包好放回去,再看一眼船舱,不由得摇头。
  “太孙,梁阳、卷武、中阴、谷氏等县的县令求见,在岸上等候。”苏子籍才回到接待外人的船厅,文寻鹏早候着,忙迎上来说,又低声:“与张岱的事有关。”
  “这样快?”苏子籍一怔,仰脸想一想,说:“让他们一个个觐见吧。”
  “是!”文寻鹏出去吩咐。
  郡里的官都见过了,附近县的县令也来请安。
  这是光明正大来求见,苏子籍作太孙,不能说不见,就算能,他也不会不见,因自己的大计,还得这些人完成。
  苏子籍就坐了,啜了一口茶,拿过案上的一叠请安折,太孙驾临,附近县令是亲自来请安,其余远一些也都送来了请安折。
  上面的内容写得诚恳恭敬,文章优美,虽然每一篇都各有不同,但一篇篇的公文看下来,苏子籍再看下一篇时,才看第一行,几乎就能默背出下面的内容了。
  千篇一律,都是很虚的内容。
  但又不能说这样的请安折是错,毕竟这礼,就是在明确和巩固自己的名分和大义。
  就听着一个官员,身穿七品官服和乌纱帽,在门前躬身,高声报着:“进士出身,梁阳县令余铭,叩见太孙!”
  “起身罢!”
  “谢太孙!”余铭起身躬之,方小心翼翼进来。
  “余铭,我听说过你,听说你在县里,一向治理有方,上次吏部评了上等——坐吧。”苏子籍手一摆:“余铭,你的县库,以及运至粮仓的帐本,都递上了么?”
  “这都是臣的本分,臣拿着朝廷俸禄,当这个百里父母官,就得尽父母官的本份。”
  “至于县库以及运至粮仓的帐本,都递上了,在外面呢!”余铭欠身答着,顿了一顿,说着:“太孙万事繁忙,只是小臣还有事禀告。”
  “本分才难得——说罢!”
  “是!”说到这里,余铭满脸肃然:“张大人用钦差关防,封了七大仓,不知太孙可曾知晓?”
  开国之处,锐气尚存,苏子籍瞥了一眼余铭,啜了一口茶,淡淡说:“尚未,这怎么了?”
  余铭一听,就知道这不是太孙的主张,顿时松了口气,起身叩了下:“太孙,此举有大谬之处,还请太孙立刻申饬阻止。”
  “哦,这怎么了?”苏子籍蹙眉,起身踱了两步,问。
  余铭知道太孙,不懂细务,顿首说着:“臣这样说,太孙您就明白了,本县吃皇粮者,有一千三百四十七人。”
  “有功名者,秀才以上者,有一百三十一人。”
  “还有十一人,是为国殉死者之家属,也可得一份口粮。”
  “这些人支出,虽由县库,县库又是由藩库支出。”
  “张大人用钦差关防封锁粮库,就是使本县本郡乃至直隶的周转发生了问题。”
  “这些还罢了,按照朝廷制度,粮出于官府,而不出于军,直隶数十万大军,士兵也是由库拨粮,一旦欠缺,又有人煽动,后果不堪设想,望太孙明鉴呀!”
  余铭说着,连连顿首。
  苏子籍不由动容,他本想着这人或是皇帝的人,不想却不是,是有识的直臣,哪怕有着私心,这见识还是难得。
  他立刻记下这人名字,望着外面,半晌才蹙眉说着:“你说的有点夸张其词了吧?”
  “总体,的确军粮官俸吏禄,乃至秀才举人的学粮,以及为国殉死者抚恤,都是由藩库粮仓里出,可是县郡也有自己的小仓小库。”
  “太孙说的是,按制有三月之粮。”
  “可是,县郡事情繁多,许多要花钱,先行挪用者很普遍,现在一下停了,怕真接不上去。”
  苏子籍心中雪亮,知道这是实情,怕也是暗算自己的原因。
  苏子籍冷冰冰打断了余铭的话:“你不必说了,这其实不是张岱的错,是你们郡县,寅支卯粮,才导致青黄不接。”
  “是,可是……”余铭额上沁出汗,可是出了问题,上面可不管这理由,都要问罪。
  太孙或是无事,自己等官,个个都要丢官丢职,要是万一事情出在自己郡县,性命都难保。
  “一事归一事。”苏子籍才不会免费当好人,冷笑一声:“孤尚年轻,虽任钦差,实际上是观政为多。”
  又说着:“张岱等才是实际主事者,又有独立的旨意和王命旗牌,孤可以移文,让他谨慎考虑,却不能命令。”
  “你等与其挖空心思找孤,不如回去,想想怎么解决挪用亏空导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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