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如果身上这块布料能称作是衣服的话,那么,他的衣服没有口袋,他没地方放录音笔。
  而为了防止自己被绊倒,苏泽岁的双手都高高抬着细长的锁链,所以他只能咬着录音笔,慢慢走路,身上锁链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他就像个有着异域风情的异族少年,在轻击声中走路。
  好在顾熠阑的房间就在他隔壁。
  苏泽岁站停在门外,刚抬手敲了敲门,没等几秒,房门就从里面打开。
  顾熠阑似乎刚洗漱完,眼底一片青色,眼皮恹恹地垂着,看到他,顿时僵住了抬脚出门的动作。
  苏泽岁要拿口中的录音笔,所以就先把手里的锁链塞给了顾熠阑。
  顾熠阑顿在原地,死死盯着他,手中没怎么拒绝地接下了。
  苏泽岁把录音笔取下,喘了喘气,刚准备要打开录音按钮,给顾熠阑检查作业,就听见身后传来“啪”地重物落地的声音。
  苏泽岁和顾熠阑齐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就见管家站在楼梯口,手里的文件砸在地上,雪白的纸张在空气中四散翻飞。
  他目瞪口呆,看看苏泽岁脖颈处的项圈,又看看顾熠阑手中牵引项圈的锁链,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第22章 炙热
  管家在原地当场石化,瞠目结舌半天。
  在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他立刻蹲下来,低低埋着头,捡着纷乱的文件,假装自己是很忙的空气。
  站在原地不动,就不用担心被链子绊倒。
  所以苏泽岁抬了抬手,刚朝管家叔叔挥了半下,还没来得及说“hi”,就感觉手腕上传来一股不小的拉力,不容置疑地把他拉到了房门内。
  苏泽岁踉跄了一下,手一软,录音笔“啪”地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房门“砰”地被用力关上了。
  走廊瞬间沉寂了下来。
  管家在这种安静中僵着动作好一会儿,才敢梗着脖子缓缓抬头——
  现场战况激烈,一通混战,噼里啪啦,咔咔砰砰,最后幸存者只剩下一根无辜躺在地上的录音笔。
  管家的脑袋从未如此充满浆糊过。
  他真的崩溃了。苏小少爷他、他到底是不是抖m啊???
  啊???
  ……
  房门内。
  短短几步路,苏泽岁就被锁链绊了好几下,但攥着他手腕的大手很有力,硬是没让他跌倒。
  最后,拉着他的男人一卸力,他就“噗叽”地摔到了触感柔软的大床上。
  苏泽岁眼前有点冒星星,还没有反应过来状况,一件宽大的外套就把他的身体罩在了里面,熟悉的皂荚味扑鼻而来。
  苏泽岁坐好东倒西歪的身体,小手听话地揽了一下包裹着自己的衣服,视线扫了下周围。
  男人的卧室跟书房是一个装修风格,床单是性冷淡的灰色,沉厚的窗帘拉得紧紧的。唯一的光亮,是桌上还没关机的计算机。
  跟男人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又冷又沉,像是眯着眼睛要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没有一丝人味。
  苏泽岁的第一反应是——顾熠阑的房间真的只有一张床,这意味着,结婚后他们真的要睡在一张床上了。
  虽然顾熠阑房间相当宽敞,这张床也很大,但是……
  “苏泽岁。”顾熠阑咬着后槽牙,看着走神的少年,冷冷道,“又在玩什么?”
  被点到大名,苏泽岁回过神来,眼神茫然地看向面前的男人,老老实实回答道:“角色、扮演。”
  他抬起白细的小腿,从脖颈一路延伸到脚踝的银白锁链顺势被挂起,细细缠绕,上面还挂着一些小装饰,无端勾人心魄。
  顾熠阑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道:“脱了。”
  苏泽岁摇了摇头:“不。”
  顾熠阑:。
  顾熠阑盯着不远处浴室的花洒,许久后,才道:“为什么要这样?”
  苏泽岁想了想,道:“你喜欢。”
  顾熠阑倏然转回头:?
  苏泽岁看不懂男人复杂的眼神,只能继续低下头,紧张又无聊地来回晃动两条小腿的小腿。
  在锁链相互轻击的清脆声中,顾熠阑朝房门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这个家里恐怕出了个叛徒。
  少年不喜说话,能玩锁链玩一整天。
  最后,还是顾熠阑率先打破了沉默:“无论我喜不喜欢,你都不该这样。”
  苏泽岁眼神中透露着迷茫,像是真的不懂。
  对上这样纯净的视线,顾熠阑将原来到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次,但苏泽岁还是不厌其烦地道:“你很好。”
  顾熠阑道:“这世上好人很多。我是其中最坏的那个。”
  听到这话,苏泽岁像拨浪鼓那样摇起头来。
  不。不是这样的。
  他捏着手指,像是在诉说什么秘密般,很小声很小声地道:“好多坏人。”
  “为什么?”顾熠阑倒想看看比他还恶劣的人到底怎样会有“好多”。
  苏泽岁从外套中伸出一只手,掰着手指,声若蚊蝇地细数道:“说坏话、骗子、拿东西……还有、打我的。”
  少年话语中没什么逻辑,声音又极小,到了后面几个字基本听不清楚了。
  顾熠阑沉默了下来。
  少年很少主动说话,一般问一句答一句。所以当他也默然不语时,整个房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良久,顾熠阑开口道:“先把身上戴着的东西下了。衣服回去再换。”
  看见男人不容置喙的眼神,苏泽岁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脖颈上的皮圈勒得他有些喘不上来气,所以苏泽岁第一个拆的就是它。
  但刚才的一番乱动,已经让锁链有些缠绕和打结,苏泽岁扯了半天,反而越扯越紧,愈发呼吸不畅起来。
  他听到面前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气声,然后,一双大手伸到了他脖颈前。
  在怔愣中,产生了若有若无的触碰,对方炙热的体温顺着皮肤传到的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苏泽岁倏地把双手放下,无措地看着男人。
  顾熠阑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给他解着打结的锁链,看不出一丝别的想法。
  昨晚他夸顾熠阑睫毛长,不是乱套模版、只为了讨男人欢心的。
  顾熠阑是单眼皮,睫毛很长,只是眉眼深邃,面部线条锐利流畅,又常常冷着个脸,只会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英气感,甚至于阴沉感。
  直到书桌上的手机“滴滴滴”响了三声,在安静的卧房中回响。苏泽岁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发烫,心跳很快,更喘不过来气了。
  “抬腿。”顾熠阑道。
  苏泽岁乖乖地照着他的话做。
  顾熠阑半蹲下来,又给他接着拆腿上、脚踝上的皮圈。
  他很克制,虽然看上去沉着个脸,但动作却放得比较轻,基本没有触碰到少年的皮肤。
  几分钟后,顾熠阑站起身,把手上的皮圈锁链都丢在床头柜旁,道:“剩下的自己取。”
  闻言,苏泽岁低下头,微微张了张腿。
  皮圈基本被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大腿根的两个。
  那里的皮肤常年不见阳光,触感细腻,又透露出娇生惯养的白色,就像高山之巅纯洁的白雪,不染风尘。
  看到苏泽岁又动手去乱扯,顾熠阑默默移开视线,喉结滚动道:“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苏泽岁竖起耳朵去听。
  他怀疑是管家叔叔又对男人泄露了什么。
  “同样的,我不需要什么未婚妻、伴侣之类的人。“
  苏泽岁扯链条的手一顿。
  他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就算是顾熠阑亲口说的也不行。
  他鼓了鼓白皙的脸颊,赌气似的用力扯了下手中打结的地方,扯得腿根都有些泛红了。
  少年的动作很大,顾熠阑的余光都注意到了。
  他舌尖抵了抵上颚,无奈的话在打了个转,还是转移话题道:“你哥哥方才问我,你为什么不回他的消息。”
  苏泽岁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了昨天逃跑时,哥哥的那一句“什么时候回家”,当时打开了,心惊了一下,后面又忘了回。
  他气鼓鼓道:“不回。”
  片刻后,顾熠阑才淡淡地道:“今天有空。有什么问题,来书房找我。”
  苏泽岁恰好把最后的皮圈拆了下来,他闷闷“嗯”了一声,披着男人的外套就要往外跑。
  顾熠阑微微侧身,给他让出了出门的路。
  少年的背影都写着生气两字,但还是在门口紧急减速,转身慢慢地轻声把门关上,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乖。
  顾熠阑看着紧闭着的木门,眼神幽幽转沉,下意识轻磨了一下口间的利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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