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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谈翼,谈照的伯父。
  就是刚才秘书口中那位“副董”。
  以温明惟对郑劾的了解,对方一旦下定决心要达成某项合作,就不会轻言放弃,否则当年他根本走不进温家的大门。
  现在他盯上的是谈氏。
  谈英卓却死了。
  原因也不难猜。谈英卓是个眼光长远,守本分的商人,有原则到近乎固执,当年在那么混乱的社会局势下都不肯涉黑,拒绝外部势力影响集团发展。现在又怎么能够轻易妥协,冒更大风险参与政治纷争?
  所以八成是因为合作谈不成,招致元帅不满。
  毕竟元帅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小小少尉,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恳求。在他看来,谈英卓不识相就换一个控制,他需要的只是谈氏的资金罢了。
  而他要换的那个,八成是之前联系过的谈翼。
  难怪今天早上郑劾在电话里说,他要用的本来也不是谈照。
  温明惟沉思片刻,突然摇了摇头,感慨道:“元帅也看得出,我们少爷不中用。”
  “……”
  他有点无奈,又有几分难以形容的微妙爱怜,然后不再言语,低头给谈照发消息。
  发完之后,温明惟放下手机,将一头散乱的长发重新束起,对顾旌吩咐:“你先回去吧,车留下给我,今天不用再跟着了。”
  第14章 摩耶之幕(14)
  顾旌离开之后,温明惟按照约定,独自在车里等谈照。
  他预感谈照今天要忙一整天,傍晚才能重新出现,没想到估计得太保守,谈照一直让他等到了晚上九点多。
  地点换过一回,从医院到公司,温明惟把车停在谈氏总部楼下,到附近一家咖啡店休息,吃了点东西。
  大约是下午一点左右,谈照派秘书下楼找他,没找到人,突然一个电话拨过来,问:“你走了?”
  “在呢。”温明惟以为他忙完了,“这么早?”
  谈照说:“我叫秘书给你送饭,你人呢?”
  “我吃过了,不用管我。”
  温明惟的通话里传出咖啡店背景音乐,听得出悠闲舒适,环境很好,少爷顿时不开心:“温明惟,你就是这么陪我的?不是说好不走吗?”
  “就在对面,不远。”
  温明惟笑了笑:“我总不能原地不动干坐一天吧。”
  “为什么不能?”
  “……”
  “你现在上楼来陪我,隔壁有休息室,你可以睡觉,玩手机,随便干什么,反正我不走你也不准走。”
  温明惟:“……”
  如果这是对追求者的考验,少爷的取向可能是一个传统型“娇妻”,对他百依百顺,黏着不放。
  或者反过来猜测,谈照自己是潜在的“娇妻”型人格,对伴侣有强烈的依赖性,分开就会不安。
  但谈照没意识到,这时候也没心情考虑太多,他给温明惟的要求都是出于本能,不在乎合不合理,过不过分,说完就飞快地挂电话,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三分钟后,他的秘书找上门,客气地请温明惟去“休息”。
  秘书还是之前在医院那位,四十岁上下,西装革履,一身精英气。他跟温明惟打招呼,自称姓“韩”。
  温明惟点了点头,配合地跟对方走。
  由于公司大门外有记者,韩秘书带他绕路,走进一道隐蔽的侧门,乘专属电梯上楼,不仅避开记者,也避开了公司员工,一路上安静冷清,气氛有些许尴尬。
  韩秘书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伺候温明惟这个“闲杂人等”,大费周章把他带到顶层,董事会会议室隔壁,还要给他守门,不让他走。
  从外貌判断,他怀疑此人是谈照的男朋友——既不是亲属也不是好友,只能是恋爱对象。
  但今天这种日子,大少爷竟然带男朋友来公司,实在是不像话。
  韩秘书在心里无声谴责,脸上一点情绪也不敢露。
  电梯不断向上攀升,光可鉴人的银白墙壁上映出那男人修长的身姿和沉静的侧脸,稍微有点审美意识的人都很难不看他,然后出神。
  正发着愣,对方突然开口:“对了,谈老先生病发突然,是不是没来得及立遗嘱?”
  “没有。”韩秘书不假思索脱口回答,说完猛地一激灵——这种事怎么能跟外人讲?
  “现在董事会是谁主事?”温明惟问,“代理董事长是谈翼先生吗?”
  “……”
  韩秘书冷汗直冒,闭紧嘴巴。
  可温明惟看着温文尔雅,强烈的上位者气场却在电梯里缓缓铺开,压得他下意识服从:“……对,是副董。”
  “刚才警方怎么说?”
  “已经把医院彻查一遍,没有异常,不能认定为谋杀。”
  “葬礼有安排了吗?”
  “副董想明天就送到殡仪馆,准备葬礼,但少爷不同意,刚吵了一架……”
  韩秘书越说声越小,已经汗流浃背,脑内闪过自己因管不住嘴而被开除的悲惨画面。但温明惟仿佛对他表现很满意,赞赏般拍了拍他的肩:“别怕,我不会说。”
  “……”
  不知为什么,听完这句更怕了。
  这些消息每句传出去都是重磅新闻,韩秘书无比后悔。好在温明惟是谈照身边的人,应该没事。
  他擦了把冷汗,电梯一停连忙引路,带温明惟去找休息室。
  之后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温明惟待在休息室里没离开过。
  隔壁在开董事大会,隔音好,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以持续时间判断,应该不是单纯的公事会议。
  大概六点钟左右,温明惟从单向玻璃门看见,走廊里逐渐有人离开,似乎是散会了。
  但谈照没出来,他从韩秘书处得知,谈照在和家人单独商讨葬礼安排,还要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九点。
  对一般人来说等待的滋味很煎熬,但温明惟并不。他耐心足,没有急事催着奔命,待在这里和待在那里没区别。
  但他身体不好,今天这个病痊愈,明天又有那个病,几乎没有哪天是完全健康的。以至精力不佳,谈照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韩秘书被打发走,谈照关上房门,来到他面前。
  温明惟睡眠浅,察觉面前覆下一片阴影,马上睁开眼睛。
  “……你忙完了?”
  “嗯,今晚暂时休息。”
  谈照还是之前分开时的样子,一整天没换衣服,气色更差,身上还有一股烟味——他不抽烟,会在他面前抽的也不多,应该是他大伯。
  温明惟鼻翼一动,细微的反应被捉到,谈照不高兴道:“你继续睡吧,我洗个澡。”
  “在这洗?”
  “嗯,不想回家。”
  休息室是个套间,有很大的卫浴,谈照说完当面把上衣脱了,扔到旁边沙发上,走进浴室关上门。
  大概是因为实在太累,温明惟透过雾面玻璃看见他倚着墙壁好久没动,仿佛全身力气透支,身体沉重迟缓,好半天才打开淋浴,门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没用多久,谈照速战速决,洗完裹着浴巾出来,轻车熟路地去柜子里找换洗衣服。
  他背对温明惟,俯身开柜门时肩膀到腰身绷成一道紧致弧度,尾部没入浴巾里,下面是一双无可挑剔的长腿,仿佛完美人类模型,比例没有一丝偏差。
  温明惟不常拿谈照和简青铮比较,但有时某些角度会不经意激发脑海里深藏多年的画面。
  微妙的是,由于记忆模糊,眼前人清晰,温明惟有时怀疑自己根据谈照的形象篡改了一部分记忆,让他和简青铮身上不相似的线条也变得重合,越来越像。
  “你在看什么?”谈照突然走到他面前,拿着一套没穿过的新衣裤。
  温明惟转移话题:“这是你的房间?”
  “算是吧。我小时候经常来找我爷爷玩,他工作,我在这边写作业,打游戏,睡觉。除了我一般不会有人来。”
  谈照说到一半有点哽咽,往事历历在目,可惜物是人非。
  但他不回家就是因为不想面对回忆,怎么在这里也躲不开?
  他用力地平复下呼吸,当着温明惟面把衣服换好,坐下时头发还很潮湿,沿脖颈往下滴水。
  温明惟体贴地拿起毛巾帮他擦,才擦几下,谈照就顺势靠过来,脱力般趴到他肩上,抱住了他。
  是之前在车里那个拥抱的延续,是温明惟先动手的,谈照自认很正当,再抱紧点也没关系。于是就抱得更紧,把人重重压进沙发里,身躯交叠亲密无间,嗅着温明惟颈间的冷香,他说:“我好累,困了。”
  温明惟环住他的肩:“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做也不迟。”
  “你陪我吗?”谈照闷声问,“一起睡?”
  不等温明惟回应,他就强调:“睡觉而已,没别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
  温明惟笑了:“这里床这么小,两个人睡不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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