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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靠边停车, ”程女士递出自己手机, “借你,先解释下。”
  “都这样了,晚点再说。再说, ”程染秋摇摇头,“不记得号码。”
  “也是, 这年头谁还记那几个数字。”程女士故意唉声叹气。
  程染秋笑道:“生日啊, 您别愁眉苦脸的,我有数。”
  “成,就等你这话,赶紧给我再带个儿子回来。”
  “放心。”
  程染秋慌乱过后反而镇定下来,眼下重要的是寿星, 过完今天再说。
  主要还是不知道怎么和人说。
  本来两人之间就剩下一层窗户纸,但这纸不得慢慢磨,沾点水慢慢揉化了, 最后再那么一戳。
  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这下好了,惊了打盹的狮子,现在也不知道是琢磨着跑路还是质问。
  方向盘上手指敲打着, 和雨刮器融成一个频率。
  “哒、哒、哒……”
  “咚、咚、咚……”
  安静的房间,身量修长的身影靠在墙上平复心跳。
  周时手里还捏着手机,手背的青筋凸起,一抽一抽的。
  他不是故意偷听,只是习惯了由程染秋挂电话,放下手机就去忙了。
  回来那会正巧听见自己名字,以为对面是特地等着有话说,直到“单相思”三字,才猛地醒悟挂断了。
  窗帘徐徐展开,照进几丝光亮。
  今夜的小时山没雨,天气好得很,像程染秋来接他回家的那晚。
  也不完全一样,今晚没有海水的腥气,台风已经过去了,接他的人也远在千里之外。
  月亮挂在山头,宁静、美丽,但遥不可及。
  有些事儿,一旦说开了,就会像破土的春笋般,有穿破天空的气势,像是一把利剑戳着心口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火柴划过,一点猩红明灭。
  周时深吸一口,盯着那抹红微哂,可有可无的东西,怎么最近就依赖上了。
  赖就赖了。
  当时人家都走了,他还不是舔着脸追上去。
  沈宁说他自从接手时宿后就跟吃斋念佛似的,水潭的水都比他有活力。
  周时嗤他,活水和活人,我怎么就比不过了。
  沈宁也没想到他重点在这,一口老血咽了回去。
  但他知道,沈宁说得没错,只是当时况奶奶在呢,他不愿老人家听到这话。
  时宿像是他给自己打造的安全屋,外面的人顶多只能在栅栏外活动。
  他戴着周老板的面具,走出去打个招呼,看着跟谁都混得好,实际上谁都进不来。
  可后来,整宿漫无边际的思考和半包烟都压不住那股劲,一股超出理智的莽劲。
  月光落在床头,那上面两个小玩意儿招人手痒。
  他拨弄发条,将塑料鸭子放地上。
  小家伙走得雄赳赳气昂昂,咚地撞到他脚边,随即倒地不起。
  专业碰瓷的,脚丫子摆动,哒哒哒的声响个不停,像是在哀嚎——
  不赔个百八十万就起不来了!!!
  ——就比百八十万多一块吧!
  忽然有道声音响起,一个漂亮的身影带着笑,迈着坚定的步伐闯进了他的脑海。
  就像那晚,打碎碗的山间精怪。
  这一个月,捧着一腔真心耍着三瓜两枣的心眼,成为时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成为周时的一部分。
  脚丫子停止摆动,烟都快烫到手指了,也没再吸第二口。
  总有一个瘾会打败另一个瘾。
  周时缩回到沙发,手机在指间一下一下转着。
  今天这顿饭,应该不会结束很早。
  或许可以等等,那人的性子,再纠结也会来个消息。
  等等吧。
  包厢里,三人相谈甚欢。
  “秋儿,你这趟出去好像玩得不错?看着气色挺好啊。”肖敏乐呵呵道。
  “那是,”程女士接过话,“遇着……”
  程染秋无奈看过去,程女士轻笑,“怎么又脸红了啊?”
  “看来是遇着合适的人了?”肖敏和她对了个眼神。
  程染秋承认得痛快,又撇撇嘴道:“就是闯祸了,不知道人还理不理我呢。”
  “哟,刚不还信心十足么?”程女士手一挥,“得,今年的生日愿望送你了。前些年,你自己没这个心思,我就没管。既然今年开窍了,来来来,这蜡烛你吹。”
  这蛋糕是饭店准备的,肖敏叫人进来插蜡烛。
  服务员进门时,外边漏进来几声喧闹。
  “这外边什么声儿?”程染秋问道。
  服务员回:“隔壁那条街着火,消防员已经到了。您放心,我们这很安全。”
  程染秋问:“有人伤亡吗?”
  服务员保持微笑:“这个不是很清楚,您要是需要的话……”
  “不用。”程染秋摆摆手。
  “秋儿!”
  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看着很不安稳,眉心越拧越紧,忽然大喊一声惊醒。
  周时点开手机,通知栏显示的是北市的天气,九点多,雨已经停了。
  他平复着呼吸,漫无目的地滑动着屏幕。
  大数据的精准程度超乎想象,先前通话时的一声念叨,平台就开始推送安定大街附近的吃喝玩乐。
  忽然手指一顿。
  他猛地直起身,死死盯着一条帖子——
  【潮汇街道着火了!!!】
  评论区立马刷了好几条消息。
  【好像是安定大街那边餐馆的管道炸了……】
  【难怪吃着饭就听一声巨响!】
  ……
  “砰——”
  包厢门被撞开,饭店经理在走廊大喊:“快出来!”
  程染秋抓着两人就往外冲。
  紧接着又是一声“轰——”
  周时感觉一直绷着的那道防护罩被炸个稀碎,手机砸落在地,他怎么都拿不起来。
  就那么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指翻回通讯界面。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冷冰冰的提示音返回,裹着巨大的恐慌以及无措,冲击着这具血液凝滞的身体。
  云层悄无声息地飘到山头,凌厉的五官被黑暗一点点侵蚀。
  额角的冷汗滴落。
  重复拨打中蹦出的机械音,都在告诉周时一个事实——
  一旦程染秋离开,切断了联系方式,就再也寻不到踪迹。
  无论生死。
  周时喘着粗气,挣扎起身冲下楼。
  “周老板,你怎么了?”朱媛被吓一跳,她从没见过自家老板这么狼狈,“出什么事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周时狠狠闭了闭眼,“找个开车技术好的员工过来。”
  “好。”朱媛没废话,走到旁边打电话。
  人到了,周时拍了屏幕上的订单,对朱媛说:“别惊动后院。我会和秦哥打招呼,万一有事,找他。”
  “好的。”
  周时坐进副驾,对人说:“驾龄几年?出过事故吗?”
  “十年,”员工没半句废话,熟练地调头,“没事故,您放心。”
  “好,一小时内,到机场。”周时沉声。
  “行,老板您歇会,”员工看不过去,“脸色很差。”
  “嗯。”
  走高速到机场一小时,候机加飞行,两个半小时后落地,出站打车。
  辗转五个小时,周时站在了北市某条巷子口。
  落地后,他已经得知火灾无伤亡。
  他牵挂着的人,安全。
  面前是幽深的巷子,远处的酒吧里有人弹唱着民谣,悠扬的琴声不曾停歇。
  周时立在路灯下,久久未动。
  再往里走一百米就是程染秋身份证上的地址。
  周时甚至不知道,程染秋是不是还住这里。
  或许在机场,他就该直接返程。
  这样的行为称得上疯狂。
  这样疯狂的周时,真是好多年不见。
  手机上还是没有消息,周时吸了口气,一步步往里走。
  最终停在223号的门牌前。
  里面一片漆黑。
  再试一次,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
  “嘟、嘟、嘟……”
  这回不再是机械音。
  “时哥?”一道犹疑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秋儿?”周时的声音像是被堵住似的哑。
  “你、你还没睡呢,时哥。”
  “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嗐,坏了。回来后一直插着,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还真充进电了。”程染秋回,“突然响起来,吓我一跳。”
  “别、别说这个字。”
  “什么?”
  “没什么。”周时缓缓呼出一口气,“你没事吧?”
  “啊?我吗?没、没事吧?时哥你说什么呢?”
  “感冒好全了?”周时问。
  “这都多少天了,早好了!时哥……”程染秋别扭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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