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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外头是一个男人在大声叱责,而另一个男人则唯唯诺诺地说着什么,可他一个字也听不懂,竟非楚话!
  少倾,这个男人似乎冷静了些许,声音蓦然低沉,谢暄心头一跳,终于听出了这个曾经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声音。
  “唔唔!”
  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谢暄用力挣扎起来,脚也顾不上疼,在地板上砸得咚咚作响。
  门帘又开,一人似乎是探进身来,下一瞬身体腾空,竟是被抱了起来。
  “唔唔唔!”
  抱着他的身体一顿,口中被塞实的布团被取了出来,谢暄下颌一僵,试了几下才将嘴合上,
  “苏……苏什么你个狗皮膏药,你吃了熊心豹子……唔唔!”
  谢暄气得浑身发麻。
  他那般痛苦绝望,好容易劝自己接受了这不复相见的必死结局,可居然是这个混蛋,居然是他!
  不过骂了半句,这挨千刀的居然又把那破布塞回自己嘴里,再挣扎几下,身上箍得跟铁钳一般,之前被按痛的双肋再次疼得他一颤,顿时失了力气。
  “你要是能好好说话,我就把布取下来。”
  谢暄一滞,僵了半晌,只能屈辱地点了点头。
  他被放下来,身下柔软,似乎是坐在了什么软垫上,但苏赫巴鲁并没有取下他口中的布团,而是先摘下了眼上的蒙布。
  谢暄下意识地低头闭眼,眼前却是一片柔和,并没有他预想中刺目的光线,可还未等他睁眼看就究竟是哪里,下颌一紧,竟落入了苏赫巴鲁手中。
  头被迫仰起,果然是苏赫巴鲁那张脸。
  只见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左右看看,眼睛里蓦地燃起一团怒火,转过头冲着门口一人又是一阵怒斥,可骂完了转回头,却又换了副嗓子,就犹如那晚放灯时一样讨人嫌,
  “我骂过他了,蒙眼的布就算不是绸缎也得是细软的棉纱,用这样粗糙的麻布,把美人的眼睛都蹭红了。”
  谢暄一怔,却没想到苏赫巴鲁刚才那番怒不可遏竟是为了这种事,再转念,自己好像又被他调戏了一番,顿时怒目而视。
  苏赫巴鲁啧了一声,仍一手嵌着谢暄的下巴,另只手取下了布团,只是取下的瞬间他竟仿佛下意识地向后躲了半分,似乎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谢暄蹙了蹙眉,没骂。
  手脚还捆着,布也仍在他手里,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早已不是那个一点苦也吃不得的潞王,这点屈辱暂时忍下也就罢了。
  谢暄决定先不与他争辩这些,他有更着急的事。
  “苏……”谢暄咬咬后槽牙,决定审时度势,“苏赫巴鲁你为什么要将我掳来。”
  “我如果真想把你掳来何须等到现在。”苏赫巴鲁神情倒不似在说谎,“是我这个随从,今天本是去凑个热闹看看究竟,知道我想要你,顺道带回来罢了。”
  他是一颗白菜?还顺道带回来了,北狄都是这种蠢货怪不得被西羯按着打。
  但所有挑衅的话都只能被艰难咽下,谢暄深吸一口气,尽力用自认为平和的语气道,
  “苏赫公子,我是傅知县身边的录书,你将我送回县衙,我定然不说是被劫持,不会与你计较。
  “录书?”苏赫巴鲁竟笑起来,“一千五百两黄金买一个录书,傅大人还真是有富比王侯,还颇有闲情啊。”
  他怎么又提什么买不买的,有病是不是……
  满腹的牢骚倏地一滞,谢暄震惊地抬起头,微张的双唇颤了颤,结结实实地吸了口冷气,
  “你说什么…。…。?”
  “我说,当时慢了一步,不然再加五百头羊,你就是我的了。”
  第85章
  五百头羊……?
  他刚才说什么?五百头羊?!
  这几个字一遍遍地与当时浑浑噩噩时听到的声音交错,最后直至重合。
  什么买下来的,什么三次遇见,谢暄霎时间明白了苏赫巴鲁的那些胡言乱语,他张了张口想解释,然而舌头如同打了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解释,他要怎么解释!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并非是奴隶而是大楚的亲王,先不说丢不丢得起这个人,单说苏赫巴鲁北隐瞒身份与內监勾搭到一起,其目的就不可能单纯,说破了说不定会起杀心。
  谢暄心头泛起一阵委屈,虽说刚才已下了赴死的决心,但若死在这个人手里,那他还不如撞墙自尽。
  “你认错人了。”
  谢暄沉默了半晌,选择死扛,那场子那么大,他怎么可能看得清楚,死不承认便是了。再怎么说他现在都是朝廷命官身边的人,苏赫巴鲁认识傅行简,总不至于强抢。
  “当时那场子里每间房中都有一个西洋望远镜,可真好用啊。”给出了台阶,可苏赫巴鲁不下,他右手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按在谢暄挺翘的鼻梁上,“就连一颗痣都瞧得一清二楚。”
  谢暄被他按得悚然,用力撇开脸,苏赫巴鲁的手指顺着脸颊倏地滑落,喉间轻笑。
  下一刻他弯下腰靠近,棕褐色的眼珠里满是不怀好意,谢暄只好不断地向后靠去,背后触到椅背,转瞬被困在了方寸之地。
  “美人,傅行简死了,你就跟我回北狄,放心,我保证不把你送给别人用。”
  “你……你放……放屁!”如此粗俗的两个字还是第一次从谢暄的嘴里说出来,只是磕磕巴巴的少了震慑力,一双眼眶气得发红,“谁说他死了,他活得好好的,你知道谁到了吗,黄不群!你们这些北狄人听到他的名字个个都屁滚尿流!”
  苏赫巴鲁被他骂的一愣,打量他的眼神微变,嗤笑道,“怎么,还嫖出情意来了?我还当你更怕跟我到北狄去伺候我的兄弟手下。不过也是,你的确值得好好待,那可是一千五百两黄金。”
  谢暄脸色一白,这才品出他下半句的意思,脚腕虽被绑着,可正欲向上踢的小腿顿住,不敢轻易惹怒了他。
  “我,我虽是被买来的,但也有户籍在册,失踪不是小事,更何况我这么值钱,丢了怎么可能不找。”谢暄搜刮着各种理由,试图说服,“你来雍京是有事要做吧,为了我万一耽误了正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苏赫巴鲁淡淡嗤笑一声,“失踪一人?你们大楚当真会为失踪一人大动干戈?我看一个村都未必。”
  这话听得谢暄一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强行将思绪拉回来,“别人我不知,反正我要是失踪了必会大动干戈。”
  说不得身份,就只能强调价钱,“一千五百两黄金。”
  能调得动黄不群的只有杜锡缙,长寻一定是寻着了他,只要杜锡缙发现他失踪,那必会将虞县翻个底朝天。
  耳旁一声冷哼,原本迫在谢暄头顶的阴影倏然撤去,是苏赫巴鲁直起了身体。
  谢暄眼看着他的眸色中徐徐褪了那股戏谑的混劲儿,心头渐定,暗想自己大约是猜对了。
  他们潜入大楚必然是带有目的的,而且和夏修贤都扯上了关系,定然不会是小事,或许关乎北狄国运。
  苏赫巴鲁身负重任必定不愿轻易惹出事端,不然以他这混蛋模样,恐怕自己早遭毒手,岂会顾忌?
  谢暄睨了眼苏赫巴鲁微蹙的眉头,想必逞了口舌之快后,他也在头疼这个不长脑子,鲁莽行事的手下。
  “苏赫公子。”谢暄尽力稳住声线,“你尽可让手下出去打探下,看有没有卫军在县城内密查寻人。”
  “卫军?”苏赫巴鲁眸色蓦然锐了几分,“傅行简不过一个七品知县,怎么可能调得动卫军。”
  谢暄语塞,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道,“他哪里是普通的七品知县,你可别忘了他姓傅,而且他还是潞王的枕边人!”
  提及潞王时苏赫巴鲁神情微变,但一闪即逝,
  “我倒忘了这位傅大人还是位王妃。”苏赫巴鲁面露讥诮,“那这么说潞王恐怕还得谢我才是,掳走了他的心头大患。”
  “潞王他为人宽厚,心慈好善,德容兼备,有日月入怀之姿。”谢暄语气笃定,脸却不受控制地越说越红,“他才不介意呢,我……”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谢暄,他得救般地松了一口气。
  又是听不懂的对话,然而交谈过半,苏赫巴鲁忽然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谢暄一眼,又回转过去说了几句,待门外的人走了,他靠在门边,比寻常楚人高出的眉骨掩了双瞳。
  谢暄心如擂鼓,不知道苏赫巴鲁得着了什么消息,
  “果真有卫军在城内搜查。”
  谢暄仿佛没听见似的,脱口而出的却是,“傅行简可有消息!”
  苏赫巴鲁挑眉看他,仿佛在看一场旷世的不伦戏码,那眼神分明冷峭、不虞、还带着些讥讽,但他却坦荡,直言道,
  “他没死。”
  心在这一瞬间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仿佛是在巨浪上行舟,那从遇见杜锡缙时便一直紧绷的神经如同硬撑的船舷,在这一刻终于卸下重担,崩得谢暄气血翻涌,一时间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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