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缚春恩> 第24章

第24章

  可即便如此,他为了阻止自己说出那些话捂上了他的嘴。谢暄心下凛然,极力压低了声音道,
  “当真隔墙有耳?”
  “谨慎为上。”少倾,傅行简应了一声,虽也极低,但能听出语气已恢复如常。
  他在怀疑谁?
  谢暄不由地看了眼紧闭的车门,外头那两个人,荣德一直在天阙楼内目睹了一切,自然不用瞒,那想来傅行简大约担心的是禁军出身的青柏。
  “傅意深……”谢暄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瞒下青柏的身份,轻声转了话题道,“你不是会梳理案情吗,那你说江由,老蜧,崔玉桥他们究竟有什么关联,就仅仅是”
  谢暄清晰地感受到了傅行简的气息微微一顿,似乎是惊讶于他如此正经地讨论线索,低声道,
  “锦衣白面,你怎么想。”
  怎么又是这个词,记得崔玉桥刚提到时傅行简就重复过一次,谢暄眨眨眼道,“说明有钱,穿得好,脸色养得也好。”
  “意图害你之人必然是视你为仇敌,或为阻碍之人,若是普通富裕人家可能会写一首反诗来陷害于你?”
  “这我当然知道。”谢暄虽只敢用气声说话,可仍听出不服,“肯定是姓谢的……”
  谢暄气息微滞,姓谢的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亲自去药铺游说江由去葳蕤阁,而谢家人用的最顺手的,必然是内侍!
  “可哪怕是姓谢,也不是人人都能驱使得了内侍,除了皇上就是诸位皇子或者妃嫔。”谢暄喃喃道,“那会不会是这个所谓锦衣白面之人认识老蜧,从他口中得知江由是从平昌郡定远县来的,才萌生了以他来陷害我之意?”
  “也许是这么简单,也许不是。”
  谢暄刚暗暗翻了个白眼,但接下来傅行简的话却让他呼吸间暂止,“所以你是如何知道江由会有问题,又为何会特意找上他。”
  “怎会是特意。”谢暄脑子从未转得这般快,“那天我生你气,随手赎了个人,不曾想会出后面这样的事。”
  那天究竟有没有吵架,谢暄根本不记得,他小心描补道,“凑巧了。”
  徐徐前进的马车在此时猛然停下,谢暄本就支得很辛苦的脑袋咚地一下磕在窗边,刚哎呦了声,鼻尖忽然轻痒,好像蹭到了衣料。
  他吓得赶紧睁开眼,只见傅行简的胸膛近在咫尺,竟是在查看他被撞的地方。
  谢暄傻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僵直地愣着,讷讷道,“没,没太疼,就是吓了一跳。”
  “殿下您怎么样?”荣德的声音传来,“路上塌了个坑,太黑到跟前才看到,有没有碰着?
  “没碰着!”谢暄忙阻止荣德,整个后背几乎快贴在了车壁上,小声提醒傅行简,“车子这么矮,你不嫌腰弯得难受啊,快去坐好!”
  谢暄微微抬头,只能看见傅行简颇有棱角的下颌,手犹犹豫豫地抬起来,刚想推,余光里却一亮,转过眼去,是傅行简勾起了车帘一角,查看外面的情形。
  车开始后退,青柏边驭马边道,“殿下坐好,属下换条路。”
  谢暄仍贴着车壁,努力让自己离傅行简远些,静待他坐回去,可他却依旧观察着外面,谢暄偷偷瞄了眼,他的神情极为专注,
  “兰时。”傅行简忽然轻声道,“你知道绕到哪儿了吗?”
  “哪儿……”谢暄忽然有些心悸。
  傅行简忽然将目光垂下,谢暄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外头一线灰冷的光正从傅行简的眼睛上直直划过,映出一个微闪而又模糊的光斑。
  “这里离城南的义庄不远了。”
  第30章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提到义庄, 谢暄吓得头发丝儿都竖起来,抬起脚狠狠就踢了上去。
  一声闷哼, 原本罩在自己头顶的人直接跌坐回座位,手捂在腿内侧,直接疼弯了腰。
  动作之大,连外头的青柏都拉了拉缰绳,才稳住了车身。
  背靠在车上,腿还在空中半举着的谢暄直接呆愣住了,看看傅行简,再看看自己的脚,这才恍恍惚惚地想,我刚才真踢了?踢……踢哪儿了?看他的模样,不会是踢着,踢着那儿了吧!
  谢暄大惊失色。
  就算自己以后今后会与他分道扬镳,甚至想过傅行简若再敢背叛就拉他一起去死,但也从来没有过这般毒辣的打算。
  “你没事吧!”谢暄想凑近查看,又不敢,只往前倾了些,手搁在半空,踟蹰着不敢碰他,“我不是故意的,你突然说那么吓人的话我才……你不知道你刚才的眼神,哎呀!再说还不是因为你太……”
  虎狼之词被及时咽了下去,谢暄拍拍脑袋,好让自己清醒点,“要不直接去郎中那儿吧,男人伤了那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傅行简倏地抬头,眉心仍蹙着,显然疼痛还未完全平复,可神情却并未像谢暄想象中那般痛苦难当,“伤着哪儿?”
  “不是,不是那儿吗?”马车里太暗,谢暄觉得用眼神傅行简可能看不到,他一直悬在两人之间的手缓缓握住起,只留根食指,朝傅行简胯下快速地指了下,又马上收回来,“就那儿,特别疼吧。”
  不知怎的,话音刚落谢暄就心头一凛,瞬间觉得马车顶好像沉沉罩在头顶,压迫之意让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傅行简下颌线紧紧绷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捂在腿上的手骨节微凸,缓缓拿开,谢暄定睛一瞧,微弱的光线下,一块发白的灰印子正在傅行简大腿内侧的衣摆上。
  “你的脚尖正踢在我腿上,你说哪儿?”
  不,不是那儿啊!
  谢暄脸上烧得比喝了二斤烈酒还热,他嗫喏着,也不知道是该紧张还是该松口气,最后装死般地将头扭向一边,瓮声道,“我也没说哪儿,踢着腿肉嘛,是挺疼的。”
  然后他决定态度再诚恳些,“我跟你道歉。”
  谢暄觉着自己大概已经出现了幻听,耳朵里咯咯的,仿佛听傅行简紧咬牙关的摩擦声,刚想再描补两句,却见他那只一直悬着的手遽然向自己伸来,巨大的力量将谢暄直接按倒在坐垫上,下一瞬,背上一沉,他懵了一下才恍然意识到,是傅行简压在了自己身上。
  耳朵里再次响起了咯咯声,这次极为清晰,随后是如同破空的数声鸣啸,身上原本还算虚压的身体骤然使力,谢暄觉得自己严丝合缝地贴在车座上,力量大的,几乎快要将他的肋骨按断。
  谢暄来不及喊疼,就听到嘭嘭几声,而后是马车猛地向前冲去,外面青柏闷哼一声后骤喊,“荣德,进车内!”
  这是,这是遇袭了?
  这个念头在谢暄脑海里一闪而过,车门砰地被打开,荣德滚落进来,东倒西歪地爬着去摸谢暄,
  “殿下,殿下你怎么样了!”
  “没事,外面什么情况。”
  “傅大人……?”荣德此时才看清楚车内状况,要不是垂下的一袭衣角,他几乎看不到谢暄的存在。
  “是弩。”荣德极力抓住座椅边缘稳住身体,已无暇去想其他,“青柏的腿被擦伤,但暂时应该是甩掉了。”
  “这边街巷偏僻安静,马车的动静太大,甩开也不过是一时的。”傅行简道,“不行就只能弃车……”
  “唔唔!”一阵挣扎打断了傅行简的话,他一怔,忙抬起身子,谢暄啊地一声钻出来,大口喘着,“不必……不必刺杀,你就能闷死我了!”
  终于得见天日,谢暄这才发现,自己坐的那一侧,强劲的弩箭居然直接射穿了车壁,扎进了对面的木头里。
  这样大的力量,果真如荣德所说,是弩。
  “可是。”谢暄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指着那几支弩箭道,“马车座位都在后面,这些箭却都射前部,荣德。”
  “奴婢在。”
  “刚才外头的弩箭射向的是哪里?”
  “是……”荣德的目光落在车外,“是车架,仅有一支从青柏腿边擦过,受了伤。”
  “对吧。”谢暄抬头看向傅行简,寻求肯定,“他们不像是要杀人对吧。”
  傅行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他突然喝道,
  “青柏,停车!”
  骏马长嘶,在静谧无声的夜里宛若炸开一般令人骇然,谢暄惊慌不已,“干嘛停车,赶紧跑呀!”
  话音刚落,谢暄只觉得面上仿佛一阵风拂过,傅行简越过他,弯腰去到车外,青柏似乎也不解,唤了声傅大人后,忍不住道,“大人,为何停下。”
  谢暄也弓着身子向前探了探,看到傅行简似乎是在环顾四周,低低说了句,“果然。”
  “什么果然?”谢暄没急着要答案,而是问青柏,“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
  “回殿下,属下没事。”
  青柏说得轻描淡写,但谢暄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是擦伤,分明是被弩尖撕裂了小腿上的皮肉,原本该是白色的护腿已被鲜血浸透,变得黝黯。
  荣德从车里找到长巾替青柏包扎,谢暄挪到车门边,半探出头来,“傅意深,你为何突然让青柏停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