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缚春恩> 第16章

第16章

  “我……!”
  惊呼被紧捂在口鼻上的破布吞噬殆尽,谢暄奋力挣扎了数下,四肢忽变得绵软,身边的大汉哼笑一声,将他架起,
  “倒了。”
  老蜧走过来,打量一番,忽然手指勾起了谢暄的下巴,仔细端详。
  “爷爷,这小子细皮嫩肉,生得也美,定能卖个好价钱。”大汉谄媚地笑道,“还是您有办法。”
  “这是个没吃过苦的才这般容易。”老蜧凝起浑浊的目光,黑黄枯瘦的手指略显迟疑地,擦过谢暄鼻梁上那枚小痣,沉吟片刻,“等下点支香,把这颗痣烧了。”
  “老蜧,这么办事儿可是不地道啊。”
  几个人猛然抬头,狭道高处,竟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男子,极为高大的身躯似乎将天都遮了大半,面上戴的獠牙青狼面具仿若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人撕咬殆尽,但他却是斜斜靠着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玄青,鄢桥坊虽尊你为上,但咱们各走各的路,我的买卖还用不着你操心吧。”老蜧道。
  玄青喉中轻轻哼笑一声,“我不管你从哪儿弄来的,但这个人,我要了。”
  ---
  当荣德在茶楼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手脚瞬间就开始发麻,但毕竟是宫里侍奉大的,他稳下神来不着痕迹地打探一圈,发现谢暄是自己走出的茶楼。
  虽说这样的情况极少,但殿下贪玩自己跑掉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只是若是惊闹起来动了京畿卫,还不知是福是祸。
  他想起昨夜殿下躲在静心堂窥听,后又问起鄢桥坊,他便让青柏先去秘密搜寻,自己则直奔大理寺来找傅行简。
  原本在纸上流畅书写的笔尖忽然停滞,傅行简抬起头来,“不见了,什么意思。”
  荣德迅速将始末说了,待停下喘口气时,余光里似乎瞧见什么,他瞟过去,却微怔了下。
  书写整洁的案卷上已被吸饱墨的笔尖洇出了一个硕大的黑点,而傅行简仿佛是顺着他的目光才察觉到,撤回笔时,竟隐约有些仓惶。
  嘭地一声,笔洗周围溅上了几滴水,傅行简已霍然起身,荣德反应过来,立刻上去帮他更衣。
  “他问起了鄢桥坊?”
  “对。”荣德心道此刻不说也不行了,“殿下独自听了大人与萧公子的谈话,后来突然问奴婢鄢桥坊的事情,第二日便甩开了奴婢与青柏独自外出,这其中奴婢也不知道有什么关联!”
  “他在哪里听到的。”
  “静心堂的后窗还有……”荣德在他身后抬手,替他披上了氅衣,“还有院里那棵合欢树下。”
  傅行简整理衣领的手随着这句话微顿,垂敛的双目蓦然抬起,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他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荣德,他随侍出来穿的是身大户小厮常穿的窄袖小袄,只是腰间还挂着内侍的牙牌。
  “把牙牌取了,别人要问起,就说殿下派你来寻我去找他,旁的不要多说。”
  荣德立刻领会了傅行简的意思,牙牌取下,放在了傅行简值房的匣子里。
  “走。”傅行简在推门之际忽然道,“若想找到殿下,你凡事必须听我安排,不得质疑半分。”
  说着,他抬出去的脚又忽然停滞,面色肃然,“此去无论看见什么,都必须把嘴闭得严严实实。”
  荣德心头跳得猛烈,颔首道,
  “是,大人。”
  第19章
  “这位爷,烦请戴上此物。”
  自打瞧见了百鬼堂这个诡异的匾额,荣德就一直眼观鼻、鼻观口地低着头,直到傅行简停下才悄悄抬眼,谁知一看之下瞬间就绷紧了后背。
  只见一名身着普通布衣,却带着一副鬼差面具的男人拦住了他们,分别看了他们一眼后递过来两个面具,一个繁复些,一个简单些,却都是面目狰狞,只有两眼处有两个孔洞。
  傅行简淡然接来,将简单的那个递给荣德,荣德心里虽惊诧,面上却纹丝不动,接过面具便抬头佩戴。
  借这间隙,他的目光扫过四周。
  周围来来往往,皆是头戴面具之人,不仅遮了面目,就连衣着打扮也都显得普普通通,无法从外表上窥得身份。
  怪不得傅行简方才将毛裘围脖和网巾之类能昭示身份饰物全都卸下,可他是怎么知道这规矩的,又是如何能够直接找到这藏于鄢桥坊深处的百鬼堂的。
  刚走进几步,荣德耳边忽然有人道,“请这位兄弟去茶歇休息。”
  “公子?”
  “去吧。”傅行简的声音闷在面具之后,听得不太真切,“事情办完了我自会去寻你。”
  荣德心生忐忑,却也知道在这种地方什么身份都不好使,必须得遵循他们的规矩,只能随着一名小厮去了下人们呆的房间。
  鄢桥坊的鬼市,听过的人多,真正见识过的却是寥寥。什么奇珍异宝,珍兽美人都不过是寻常物,更多的是些见不得人的玩意。
  每个人进来会分发一块乌木腰牌,上头刻有百鬼名号,镶金的进内场,镶银的去外场。
  但无论内场还是外场,所有买家互不相见,一人一间屋子对应着腰牌,出价写在特制的笺上,会有专门的小厮前来取笺。
  傅行简站定,直到荣德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翻过手掌,亮出了藏于手心里一枚铜钱,引路的小厮看了微顿下,颔首道,
  “爷请随小的来。”领的既非内场,也非外场,而是顺着长廊径直向楼上走去。
  不同于百鬼堂里始终弥漫的檀香气味,越往里走味道越淡,一直到尽头,几乎所剩无几。
  人带到,小厮立刻躬身退下,傅行简刚欲敲门,一阵茶香扑面而来,开门掀起的一阵轻风带起了傅行简稍显凌乱的鬓发——
  “哟,来了。”开门的人调侃道,“可比我想象的可快多了。”
  傅行简没作声,就连情绪也完美地隐藏在了面具之下,开门的人讨了个没趣儿却也没生气,反倒凑近了神神秘秘道,“意深,想不想看个好东西。”
  “人呢?”傅行简环顾着这间一览无遗的房间,里面除了这个戴着獠牙青狼面具的人之外,再无他人。
  “人是在我这儿。”玄青大大方方地承认,“本来是想给你送回去,可转念一想,这无赖小子仗着滔天的权势欺辱你,大好前程就此断送不说,就连整个傅家也因他而岌岌可危,岂能不恨。”玄青越说越忿然,抬手将面具取下,掷在一旁。
  赫然是萧九渊。
  只见他目露森然,沉声道,
  “他是先皇遗子便也罢了,还是个嫡皇子。就连市井小民都知道他这身份最后会落得什么境地,他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竟为一己私欲将你拖下这浑水来。如今落在我手里,倒不如趁此良机,兄弟我替你解决了如何?”
  说着,萧九渊伸出手指勾起窗边的绳子,轻轻一拉,原本遮盖地严严实实的窗帘徐徐拉开,原来这帘下的两面窗竟能同时看到内场与外场。
  只见左边内场显然要比外场富丽堂皇,台中央现下正放着一尊足有半人高的晶石佛像,清透如水,不见半点瑕疵。
  如此大块且无瑕的晶石世间罕见,就连皇宫里也从未见过这般品相,只见场下捧着笺的小厮奔跑穿梭,显然是各路贵人相较正酣。
  而右边的内场此刻却显得平静得多,许是刚竞过一轮,台上几个人正将桌子抬下去,少倾,从台后推出一个用层层纱幔遮盖的东西,竖长的,像是一个立柱。
  傅行简眉头微动,转头看了眼萧九渊,靠近窗边,单手扶上窗台向下望去,只见台下正中央,掌槌的并未揭开纱幔,而是抬头向他们这边瞧来,想来是在询问萧九渊的意思,只见他一抬手,掌槌的微微颔首。
  两名侍女随即袅袅上台,一人捏起一端,纱幔轻柔如瀑,滑落了一层,里面隐隐约约,只能窥得是个人。
  萧九渊关上了内场那边的窗子,屋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外场这边显然是在屏息以待。傅行简扶在窗边的手,筋络微微凸起,他似乎觉察出什么,同样目不转睛。
  纱幔每揭下一层,周围便有五名侍女分别点燃围绕着台子的一个烛台,随着地上轻纱四散,整个台子愈发明亮,
  直至最后一层薄纱流淌过莹白如瓷的肌肤,陡然落地。
  不若先前略卖的美人衣着薄透华丽,台上人穿着数层蚕丝轻衫,可颜色与皮肤几近相同,再加上蚕丝极为轻薄,光华四溢,让人不禁遐想连篇。
  只是立柱上的人却是阖着双眼,头微微倾斜低垂,如缎的乌发垂于两颊,一动不动,若仔细看,外头披着的长衫领口内,隐约可见绳索缠绕。
  人是昏迷着被绑在柱子上的。
  一直虚扶在窗台上的手骤然紧握,骨节隐隐发白,傅行简的身体已探出窗外,呼吸骤重,喉间迸出狠戾却压抑的低呼,
  “萧子羡!”
  萧九渊已气定神闲地坐在茶案边上,俊俏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轻笑,更显恣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