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阵妖风来得极强,若非南宫赐紧抱着他,恐怕此时他已双脚离地,不知被吹向何处了。
“莫非……是那——”谢以令被狂风吹得几乎无法睁眼,只得艰难同南宫赐对话,“山鬼——”
南宫赐手上的力道加大,绷着优美的下颚应他道:“是。”
“师尊,那我们——”谢以令张嘴,竟吸了一口尘土,连忙低头用衣服擦净,继续说,“现在,怎么办——”
南宫赐的手掌离开他的肩头,用力按住他的后脑,保护之意不言而喻。谢以令只觉脚下一轻,还未来得及问话,便听南宫赐轻飘飘一句,由风带入他耳中。
“我在,放心。”
谢以令因他一句话,一颗心跳了跳,他定了定神后,才往下看去。此刻他们正隐藏在一棵参天大树后,勉强靠着树干躲避风与叶。
终于,妖风停休。
花也湖身旁多出个黑衣男子,端的是相貌昳丽,气质不仙不灵。手执伏星尺,脚踩沉木屐,罪积三千不止,身长八尺有余。周身黑雾缭绕,山鬼多年成形。
“你来干什么?”花也湖见了此人,脸色倏地冷了几分,不由嗤笑一声,“不去顾好你那天仙似的妹妹,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风弄手提伏星尺,立于他面前,沉声问道:“你受伤了?”
花也湖乜斜媚眼道:“真是半夜三更见太阳,你居然关心起我来了。”
他一记眼刀横扫过去,语气更冷:“想来是你那新认的妹妹走了,才又想起找我解闷了!”
说到这儿,花也湖心中顿生一股酸意,怎么也按捺不住,索性破口骂道:“真是长了胆了,反了天了!你不过是个浑身污气的臭山鬼,竟也敢在我面前摆谱了?当初哭爷爷求奶奶让我留下,如今竟敢那般待我!”
“我看她是个女子,不屑与她争些什么,谁知你这榆木脑袋做的狗东西竟如此蠢笨,连哄人的一句话也不会说!你还来寻我做什么?要扒了我的皮,拿回去为你那妹妹做取暖的冬衣吗?”
“我没有……”
奈何花也湖此时已气红了眼,半句解释也听不进去:“你为她熬粥,为她做衣,担心她夜里受风,还特意弄回来块破石头将洞口挡住,你把我当死的,还有脸来寻我!”
也湖剑“嗖——”一声掠过林间,花也湖伸手握住,提剑朝那山鬼风弄砍去。两人当下在南宫赐与谢以令面前打斗起来。或者说,是花也湖单方面在与那山鬼打斗,风弄手提伏星尺只防御躲避,却并不回手。
躲在树后的谢以令、南宫赐二人:“……”
“师尊,”谢以令凑身过去,小声道,“想必这就是传闻中的山鬼兄?”
南宫赐点头默认。
“怎么总觉得,他与那野狐……”谢以令停下来,似乎是不知该如何表述,良久后,方提议,“要不,我们趁机溜走?”
南宫赐应道:“好。”
两人一拍即合,趁着对面二人正斗得不可开交,行无言、动无声地沿树向外走去。
“何人?!”
突然,风弄一声大喊,转头一看,见有旁人,忙携了伏星尺朝两人打来。
谢以令被这一声吓得心头一跳,正慌不迭地寻地躲藏,南宫赐却径直将人一揽,足尖在地面一扫,霎时落叶卷起,直朝风弄袭去。
那黑棍挥来带风,却被落叶困住了行动,风弄猛一运气挣开,眼前白光骤亮,刹那间脖间抵上冰冷。
风弄看着颈上的剑,剑柄云纹为印,“碧落”二字为名,转将目光投向执剑人:“扶风道长?”
颈上剑刃施力,险些入肉寸许,风弄连忙道:“且慢!且慢!扶风道长,风某不过小小一只山鬼,何劳您亲自动手。”
风弄笑着,转而又将目光放在谢以令身上:“这位公子,生的相貌不凡,举止亦有风流之处,可别让我这等人污了眼。”
这时,花也湖冷冷开口:“我的伤就是拜他二人所赐,风弄,你帮不帮我讨回公道?”
“啊?”风弄一愣,一时左右为难。
凭他之力,与南宫赐斗一番未尝不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只是扶风为人君者,斩妖除恶,他若对其动手,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遭仙门围剿诛杀。
花也湖见他无话说,当下气急:“我再问你一句,你帮是不帮?!”
“帮,帮!如何能不帮,你哪回受欺负我没帮过你?”风弄说着,看着对面二人,搓了搓手,“扶风道长,您看……”
“你这般低声下气的做什么?!”花也湖又气又恼,“他既伤了我,你也伤了他旁边那人就是了!”
他说完,只觉得身心俱疲。真是倒了八百年的血霉,遇上这榆木脑袋的山鬼!
南宫赐闻言,沉声道:“你若动他半分,这弄风山便留不住。”
有人撑腰,这威风不用白不用。谢以令狐假虎威道:“你们的性命也留不住!”
南宫赐略一点头,竟然认同了这句话。
花也湖心中恼火,一是在南宫赐、谢以令面前多次败于下风,颜面尽失;二是风弄见他受挫竟毫无作为,今日,要是他那妹妹遭受如此,恐怕早就逞英雄出头了!
心中如此想着,邪念顿入膏肓,不禁眼射绿光,野性作祟,瞬间化作狐形朝着谢以令扑去。
“也湖!”风弄顿时提心吊胆,出声间,南宫赐早已上前,欲拦住花也湖的去路。
谢以令眼见一张狐脸妖面靠近,迅速后退去。脚底踉跄着,一时不着重心,往后倒去。
“嗷——”花也湖仰天长啸一声,震动山林。
面对妖怪,谢以令下意识运灵,可他虽重归完好无损的身体,却已无一丝半缕的灵力。眼看那利爪如钩似铁,直张开朝他袭来,索性眼一闭,打算生捱下这一掌。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掌风惊掀起额角细发,却在距离寸许处停处。花也湖低头一看,竟是风弄用法力将他缚住。
南宫赐趁机扯过谢以令,护在身后,出手迅速,毫无半分犹豫地举剑刺向花也湖。剑尖没入血肉,花也湖与风弄二人同时愣住。
谢以令见状,顿时额角直跳,直觉要遭。
南宫赐面无惧色,收回碧落,冷声道:“我说过,若敢动他,这弄风山留不住。”
花也湖在他抽剑的瞬间化为了人形,抽筋断骨了般往后一仰,一旁的风弄连忙将他接住。
“扶、风、道、长!”风弄死死捂着花也湖血流不止的伤口,一字一顿,“若也湖有事,就算是你,我风某也绝不轻饶!”
他话音刚落,南宫赐竟已一剑挥去。
风弄紧抱着花也湖迅速躲避,剑气袭地,劈开地面寸许。
谢以令一时不知该作何所为。他再次尝试着使用灵力,指尖只有微弱的一点金光,时隐时现。额角细汗渐出,体内却恍若寸草不生的空谷,仍无半分灵力。
终于,指尖的一点弱光也黯下去。谢以令浑身出了一场汗后,精力也失了大半。
“扶风道长!还请手下留情!”
那边,风弄已跪于南宫赐剑下,好言乞求道:“是我们冲撞了,还请扶风道长大人有大量,放了也湖,风某愿任凭处置!”
谢以令见状,连忙走过去。
“师尊!”他目光在风弄脸上扫过,还是有些于心不忍,“风弄本就是此山的山神,这山因他而生,也因而他死,不如留他一命,让他以后莫再纵容这野狐害人就是了。”
第12章 虚惊险谢辞遇阿四
风弄一听,顿时感激涕零。
南宫赐在谢以令等待的目光中,点头答应下来。
风弄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谢恩道:“多谢扶风道长和这位公子!”
谢以令摆了摆手,一句“不用谢,来日好好做人”还未说出口,整个人忽地被一股力量强行拖走。
“南——”谢以令一惊,情急之下忘了礼数,张口便想喊南宫赐的名,却发现自己竟在瞬间远离了对方。
虽如此,他仍清楚地看见南宫赐回过身,那个似乎九重天塌下来也只会淡然挥挥袖子的人,如受当头一棒,面上一片慌张。
谢以令还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只觉得天正地平,那东西将他放了下来。
他连忙朝四周看去,心存戒意。
“喂!”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腿边响起,“我在这儿呢!”
谢以令往下一看,见是一个约摸六岁的男童。玉脸圆润,双眸黑亮,生得唇红齿白,一派天真烂漫。
他看着眼前的孩童,有些不敢置信:“你是?”
“你不认识我啦?”孩童望着他,眼中有些失落,“是我啊,我是小阿四,你忘啦?”
“阿四?”谢以令低头,缓缓蹲下///身子端详他。
阿四跟他记忆中一模一样,但谢以令心知这并不正常。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年,但从外界变化来看,墨城与天墉府覆灭,至少五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