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康妮,你可真让我吃惊。”莫里亚蒂缓缓放下手臂,他微笑加深,仿佛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我就知道,你哪有什么正义感。”
“有些人因罪恶而升迁,有些人因德行而没落。”康斯坦斯非常清楚,她不用在这个人面前伪装什么,除非他不是她想找的那个人。但这种可能性微乎极微。
太阳缓缓落入地平线,极为壮丽的金色余晖徘徊在天空之下,如同她那没完没了的记忆,摇荡衣摆的微风带着近乎可怖的呼啸声,康斯坦斯难以抉择,她不擅长在家人之间做选择。
她觉得命运最为永久的审判体现在此刻的每分每秒。
于是,她对莫里亚蒂说:“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我的日记,我的回忆,我前半生的喜怒哀乐,痛苦与欺骗。”
“我的叔叔,你变成了我最不想见到的样子。”
莫里亚蒂沉默地盯着她。圣诞节那天放烟花可能将成为他这辈子最想撤回的决定之一。
他伫立原地,有种陌生扭曲带着点微妙甘甜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脉搏,令他的血液从平和到沸腾,又从沸腾到平和。
“我早该想到是他!”夏洛克突然从地上蹦起,他恍然大悟地看了看康斯坦斯,又看了一眼莫里亚蒂。
利比亚真是趟惊喜之旅。他微笑地看着不远处天空盘旋着的另一架直升飞机。
第20章 到底谁棋差一招
哈德米尔斯郡的阿普比城堡是当今仍然存在的古老建筑。
作为爱德华巴洛克式建筑风格,这座城堡不仅有宏伟的建筑外形,恢弘的古典巨柱,白色建筑中轴的三角形山墙和装饰华丽的圆拱顶房屋,而视野最左边的塔楼前不久才完成翻新,看起来极具历史厚重感。
作为城堡的拥有者,阿普比家族正在这里享受假期。
在城堡三楼右边长廊第三个房间,康斯坦斯与威廉姆斯坐在扶手椅上,面对面看着搁在他们之间的方形桌,深红色桌上放置一盘黑白西洋棋。
威廉姆斯执白,他的视线滑过棋盘边角的磕痕。他说:“任何对局中,双方无论由谁先走,都对先走一方的有利。”
“任何规则皆有例外的时候。”康斯坦斯执黑,她下得极快,几乎都没有思考。“你没赢过我,至少在棋上。”
她在数学上确实有天赋,毫无疑问是安娜的孩子。威廉姆斯思考着,顺手走了法兰西防御开局。尽管没有棋钟,但两个人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就像小时候那样。
“伊恩的葬礼已经与罗素家族达成了协议。他们不会就此事再纠缠不清。汉弗莱的墓地也为他选好了,就在南希的旁边。”他说话不紧不慢,就像在威斯敏斯特面对反对党质询时那般从容不迫。
这让康斯坦斯想起了另一个人,但现在不是正确的时机。在这里,在这群男人面前,她处处都在博弈。
她在棋局后翼发起了攻击,这是常见的西西里防御变着。听到这话,康斯坦斯脸色微变。无论是顶着伊恩名号彻底死去的加文,还是永远都回归不了家族的莫里亚蒂,每一桩事情的解决手段,回想起来都让她如鲠在喉。她明明不想进他的棋局,但最后总是自投罗网。
“你倒是一如既往地了解汉弗莱。”她垂眸,看着他走了下一步,白兵推进。“比起自己的孩子,他确实更关心自己墓地位置。”
“康斯坦斯,我认为现在该思考的是如何处理莫里亚蒂先生。他虽然危险,但也算个……天才。”他暗示她,眼下棋局优势大好。
“这个世界上天才有很多,但这不是他脱离规则的原因。”她反驳道,手指捏紧棋子。
“逃离规则的天才并非他一位,”威廉姆斯继续走棋,他好意提醒她:“被人畏惧总比受人爱戴要安全。”
康斯坦斯皱眉,她的视线从棋盘移至他的双眼,这是一双幽深莫测的眼眸,眼角皱纹密布,这是一个地道的政客,她提醒自己,别总觉得他只是个温和儒雅的老头子,他的心机城府在整个英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你觉得我在帮福尔摩斯说话?”她没有明说是哪位福尔摩斯。手中的一步棋已将他陷入强制被动的局面。
威廉姆斯身子后仰,靠着舒服的背垫,他看起来很冷静,目光淡淡地从她略带不安的眼神划过。“如果你想帮莫里亚蒂,就尽量离福尔摩斯远些。”他说。
双方心知肚明其中原因。
“check.(将军)”康斯坦斯毫无胜利的喜悦感,眼下所有走子顺序都可能导致局面恶化。而她一边下棋,一边思考他的意思。
“哪位福尔摩斯?”她的手从棋盘上收回。
威廉姆斯执子,化解被将的危机,但自此之后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盘优势尽失的棋局。或者说,从开局,在康斯坦斯势如破竹的攻击下,他的反抗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认输。
“越是站在顶点的男人,就越不需要你这样的女人。”他神情冷峻,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反之亦然。”
康斯坦斯瞳孔微张,她轻笑一声,觉得自己听不懂他的话。“我可没有——”
“啪——”威廉姆斯的手指将白王推倒,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要做出不同的选择。你选择的道路,就会决定你的人生。康斯坦斯,当初你有机会去当一个大提琴演奏家或者心理学家,但你偏偏要选择这条路。”
他的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棋盘。
“在政治的世界里,我们可没有良心和爱情这样奢侈的东西。”
他的话令她更加不解。康斯坦斯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过谁的爱情,良心就更别提了,她从来都是把人当作手段而非目的。如果真的有那么点良知,恐怕都给了她的家人和朋友。
朋友,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恐怕只有赫敏以及……算了不提也罢。
“威廉姆斯,你可能对我产生了点误解。”她将面前的棋子摆正到原位,不甚在意。“long absent, soon forgotten.(久疏则必忘)”她说。
“再来一局?”威廉姆斯将手机慢慢地从包里掏出,他的眼神很好,还未有戴上老花眼镜的可能,他快速扫视了一眼屏幕。“我猜你今天下午就要提前结束这个假期了。”语气幸灾乐祸。
又出了什么乱子。康斯坦斯直视他的眼睛。“国防部每天都在不断加深自己的存在感。”她这讽刺可谓辛辣。
“这可不是我的过错。”威廉姆斯摊开双手,“前国相辞职后给我留的烂摊子比你想象的要严重。”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事?”康斯坦斯看他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就知道此事还跟外交部有关。她心里此刻祈祷外相别又做了什么蠢事。
“跟一个女人有关。”威廉姆斯从放置在地上的公文包里又拿出一张照片。老一辈的政客还是不太适应电子产品和电子档案,他跟汉弗莱更习惯备忘录和纸质文档。
照片是偷拍的,一个女人从住宅出门被抓拍的瞬间。她浑身上下充斥着邪性的魅力,高挑匀称的身材,黑发红唇的魅惑容貌,以及那双仿佛挑衅一切事物的眼神。
是个妙人。康斯坦斯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艾琳·艾德勒,施虐女王,手握多名政客丑闻。”威廉姆斯没有向她透露更多的信息,只是嘴角表示了自己的不屑。他不喜欢这样耍小聪明手段的女人。
康斯坦斯挑了挑眉,声音难得愉悦。“小瞧女人,可是会遭到报应的。”结束棋局前,她笑着说道。
cia在贝尔格莱维亚惹出的乱子最终还是惊动了美国大使馆。麦考夫与美国大使结束通话后,就独自回到了内阁办公室。
他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康斯坦斯。她自利比亚回来,就被内阁秘书提拔为联合情报委员会(jic)首席秘书,负责执行委员会主席的评估人员报告草案。而此届的执行委员会主席恰好就是他。
阴差阳错的,两人成了上下级的关系。
她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西装套裙,黑发挽成发髻,身姿窈窕,纤细的脖子有种奇特的苍白感。她化了妆,当然,上班的时候她都会抹点口红,优美的侧脸,红唇紧闭,古典优雅得仿若在参加晚宴。
她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静谧的绿眸抬眼望来的一瞬间意味不明。
“福尔摩斯大人,要来一局吗?”进入到他的办公室,看见会客桌上摆着与她在书房里一模一样的西洋棋,康斯坦斯出乎意料地邀请他。她确实很久没有跟威廉姆斯以外的人下过棋,有的人甚至不知道她会下棋。
麦考夫一怔,他很久没听到这样的邀约。作为一名脑力劳动者,他在任何使用智慧的领域……都不会输。
“女士优先。”他落坐在她对面,将手边的黑棋摆好,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他看起来很自信,甚至自信得过头。
康斯坦斯不喜欢这种在棋局上的绅士行为。她这辈子都试图证明自己在男人占优势的领域,也能做到比他们更出色。包括政治,也包括西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