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还不等她稳住身体,脑海中似有一道声音响起,沙哑、低沉,宛如枯木。
“带金原去青桥城……带金原去……”
什么声音?是谁在她脑海中说话?
瑶宇一直坐在她身旁,瞧见她轻抚额头,还以为是她身体未恢复,替她续了盏热茶,低声询问是否要先送她回去。
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从大脑t蔓延至胸口,姜冉的双手止不住颤抖,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姜冉把手藏进了披风之中,不想叫人瞧出破绽,而后尽力扯出一笑,朝瑶宇摇摇头。
脑海的那道声音愈发猖狂。
“带金原走。”
“到他去青桥城。”
“带走!”
风寒还未痊愈,姜冉身体本就还虚弱,针刺般的头痛像是要趁机瓦解掉她的意志。
瞬间,难以言喻的疼痛席卷全身,她不由自主地蜷起了身子。
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眼前隐隐出现一片黑影,姜冉用牙齿咬破舌尖,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这才没让她立马昏了过去。
“姜姑娘,姜姑娘,你还好吗?”
不知何时,雀云已站在自己身前,她微微俯下身子,歪着头,笑意盈盈的眼底带着一丝担忧。
脑海中那道叫嚣的声音忽然散去了,姜冉清醒了一些,藏在披风内的双手紧紧攥成拳,缓缓站起身来:“我无碍,夫人可有事找我?”
“你们明日就要离开去青桥城了,我想着来问问姑娘可有什么缺的,我好叫人赶紧准备。”
这么一会儿工夫,竟已聊了这么许多了?
眼中的水雾还没完全褪去,少女环视四周,瞧见金牧脸色虽不怎么好,但似乎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生气了,而文昀正在向他辞行,并嘱托进浊渊相关事项。
“夫人客气了,姜冉没什么缺的。”她咬牙忍痛朝着夫人行了一礼,可剧烈的疼痛让她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呀,姑娘小心。”雀云眼疾手快地扶住姜冉,叫她坐下,“仙君也真是的,竟这么着急要走,晚点我还是吩咐人准备些上好的灵药给姑娘带上吧……”
被点了名的文昀循声看去,这才发现姜冉面无血色,全身紧绷却仍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忍受痛苦。
从凌云阁出来的时候明明已恢复了六七成,有了净化术压制浊气,再辅以药符,明日便能恢复至**成,所以他才替她也提出了辞行。
怎么转眼间,竟憔悴至此?
还不等他细想,一道炫彩的身影突然从眼前划过,伴随着金牧的一声惊呼,文昀瞧见金原那小鸟一头扎进了姜冉的怀中,藏进她的披风里,只露出一颗橙黄色的鸟头。
“阿原,这是做什么?不是答应了你跟着姜姑娘走了吗?”
答应了?!怎么就答应了呢!
怎么可以答应?!
方才她听得明明白白,脑海中有道不属于她的声音当她带金原去青桥城。
她也不知道她脑中怎么会蹦出这个声音,可直觉告诉她,金原不能去,会有危险。
见少女怔怔的模样,雀云只当她是被幼子冒犯到了,急忙道歉道:“对不起姜姑娘,阿原性子顽劣是我没有教养好,我本应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可医仙说阿原化形不成是机缘未到,想来整日待在族中定是等不到这机缘了,不如便依了阿原的意思,让它出去闯荡一番。”
妇人的话顿了顿,随后咬唇朝少女跪了下去,诚恳道:“幼子顽劣,承蒙姑娘不弃,还请姑娘将他带在身边,让他历练一番。”
“夫人这是做什么!”
被妇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姜冉忙起身将她扶起,藏在披风内的金原随少女的动作飞出,落在少妇的肩头,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母亲的脸颊。
看着金原与母亲亲昵的模样,姜冉突然觉得心中酸酸的。
好不容易母子团聚,干嘛非要去冒险?
“小公子才刚回家,不如先叫它陪你们几日,我们此番去青桥城定然危险重重,要是伤着可就不好了。”
金牧本也不愿让幼子离开,但夫人发了话他也不好反驳,正难受着,一听姜冉的意思,脸上是掩不住的开心。
“姑娘说得有道理,阿原年幼,连化形都还未学会,现在去历练,为时尚早,尚早啊。”
随后,沉浸在喜悦中的金牧收到了自己夫人一记凌厉的眼神,而后瞬间噤声。
文昀的折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虎口处,视线却一次次掠过姜冉。
眉宇间笼着明显的忧虑之色,披风的一角也被她捏皱。
她虽总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可桩桩件件不是寻人就是救人。
但若带金原离开,便意味着要带他去冒险,她不愿意也属正常。
不过,金鸟族有上古凤凰血脉,历来善战,可要觉醒血脉,化形是前提条件。
金牧虽心疼幼子,可在这以修为论英雄的仙族,过度保护才会真的害了他。
生离死别终有一日会到来,任谁也无法永远护着谁,到头来还是得靠他自己。
“姜姑娘多虑了,我也觉得让小公子多经历一些,才能成长得更快。况且,也是金原小公子自己的意思,不是么?”
文昀话音落下,四道眼神齐刷刷地聚了过来,一道欣喜,一道惊讶,一道哀怨,一道恐慌。
看到姜冉眼眸中来不及掩饰的慌乱,文昀就知道他没猜错她的心思。
姜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也就是愣了这一瞬,被云雀一把握住了手。
“仙君说得有理,还请姑娘莫要再推脱了。”
拒绝的话梗在喉咙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文昀都开口了,也就意味着金原随行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屋内几人欢喜几人愁,还有姜冉,心中憋着一股火气没处撒,狠狠瞪了文昀一眼。
瞧瞧你干的好事!
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第25章
犹叹息 只可惜,来世也一样未能相守至……
姜冉挣扎了许久, 拒绝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金原眼中的兴奋,雀云眼中的期望,她舍不得毁了。
至于金牧那老鸟, 说话直接也不好听,但他是真的心疼幼子。
若有一天,他看到金原化形成功,指不定得笑得多开心呢。
回凌云阁的路上,姜冉神色恹恹。
金牧和雀云对幼子的爱从不掩饰,在金鸟族短短几日, 倒是让她重新体会到了亲情。
她也曾短暂拥有过亲情,可那太过遥远, 也太过短暂, 就像水中月镜中花, 到头来不过虚影一场。
心中闷得厉害,昏迷了一天一夜也没了睡意。
甫一回到凌云阁, 姜冉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简单清理了积雪,遥望着天上那轮皎月。
过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阿爹阿娘重新入了轮回没有, 也不知新的一世,他们过得好还是不好。
正想着,身侧流光闪过,淡淡的雪松香透过寒冷的空气飘来。
姜冉知道是文昀来了, 可却连头都懒得动一下。
“你风寒未愈,不去睡觉坐在这里吹冷风,是还想再病一场吗?”
文昀本就因担心她身体而来,方才在殿中脸色明显差了许多, 一来瞧见她不好好休息还坐在屋顶上受冻,语气不免带着几分指责。
姜冉置若罔闻。
见她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文昀又气又急,直接伸手去拽她,想拉着她回屋。
“你做什么?”
姜冉的声音哽咽,还带着哭腔,文昀心底一震,看到她缓缓转过脸来,双眼通红,眼角含泪。
文昀彻底怔在原地。
是方才在殿中执意要带走金原?还是刚刚语气太重了?还是她染了风寒身体不舒服?
印象中的姜冉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当初他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没掉一滴泪。
如今听到她小声啜泣,只觉得心中一软,他拿出方帕子递到她面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道:“怎么哭了?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姜冉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淡淡道:“风迷了眼睛罢了。”
一听就是假话,但文昀没揭穿她。
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再继续打问,掌心幻化出一盏热茶,递给她,“喝点热的,别着凉。”
姜冉侧目看了一眼,没有接,反问道:“有酒吗?”
若放在平时,文昀定不会惯着她,可瞧见她长长的睫羽上还挂着一滴泪珠,好似随时都会落下般,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灵力划过掌心,茶盏变成了酒壶。
姜冉到了声谢,拿过酒壶仰头便喝了一大口,而后露出一丝嫌弃之色。
果香四溢,酒味却很淡,文昀这家伙越来越会糊弄人了。
果子酒虽淡,但也有酒劲,况且姜冉风寒未愈,正虚弱着,几口酒下肚,便已上了头,连话匣子都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