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顾北敲响大门,等待了两秒,里头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一道闷闷的女声。
  “谁啊?”
  他没吭声,一想到待会会看见潘文丽那张刻薄的脸,英挺的眉宇间拂过一丝厌恶,周身气息骤冷。
  门从里面打开,可开门的女人却并不是潘文丽。
  顾北微愣,盯着陌生的中年大姐,一时忘了反应。
  望着出现在自家门口的英俊男人,大姐也不由怔了怔,问:“您找谁啊?”
  顾北扫了眼门牌号,确认自己没来错地方,他稳了稳心神,沉声开口:“请问这里是顾卫朝家吗?”
  听到顾卫朝的名字,大姐的眼神明显警惕起来,语气不善:“又是来要债的吧,我说过多少次了,姓顾那一家已经把房子卖给我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搬哪去了,求求你们别再来骚扰我们了!”
  话落,她连忙把门关上,顾北反应迅速地抓住门板,眉头紧拧:“你说这房子被他们卖了?”
  许是被顾北骇人
  的眼神吓到,大姐缩了缩肩膀:“一年前就卖给我们了……”紧接着她又啐了一口,满脸懊悔,“真是后悔买了这破房子,三天两头就有债主上门要钱,日子都过不安生!”
  从楼道里出来,顾北深吸口气,神情凝重。
  听方才的大姐说,顾卫朝一家惹上了高利贷,卖房应当是为了还债。
  思及此,顾北不由陷入沉思。
  以他对顾卫朝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将自己涉入风险之中的人。
  他这个大伯,虽然抠门还精于算计,但骨子里格外胆小懦弱,借高利贷不是他的风格。
  而且这套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把他自己卖了都不会动这套房子。
  除非……出了一些让他不得不卖房的事情。
  思索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哎!小伙子让一让,挡在路中间干嘛呢!”
  顾北下意识回头,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手拄拐杖的阿婆。
  阿婆满头银发,脸上都生出了老年斑,可眼睛却极亮,精神头比很多老人都要好。
  “你看着好眼熟啊,是这栋楼里的住户吗?平时没见过啊。”
  阿婆走近几步,眯起老花眼仔细瞧着顾北的模样,几秒后,她满是褶皱的脸上绽开笑容,“这不是楼下顾老大家的小北嘛!”
  听到这声亲切的“小北”,顾北恍惚了一下。
  自从被顾卫朝带到梧城生活,便很少有人再叫他“小北”了。
  “陈奶奶?”顾北眸光微动,迟疑地问。
  “是我是我,以前住你们楼上的那个陈阿婆。”
  陈阿婆不住打量着面前身姿挺拔的男人,眼眸中甚至隐隐浮现泪光,“十几年不见,从前那个小猴子一样的男孩都长这么大了,这双眼睛倒是一点没变,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心里还琢磨呢,顾家那一窝麻雀怎么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凤凰。”
  闻言,顾北也不禁有些感慨。
  以前潘文丽经常打骂他,陈奶奶出面制止过几次,还在这一片跟人嚼潘文丽的舌根,说她连一个小孩子都容不下,这才让潘文丽不敢再在明面上苛待他。
  “好孩子,你还来回来干嘛,不会来找你大伯那一家吧。”陈阿婆攥住他的手,“他们一年前就卖房搬走了,你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别再招惹那家人了,他们过成这样都是报应!”
  捕捉到陈阿婆的言外之意,顾北眸色一暗,轻声追问:“他们现在过得不好吗?”
  第84章 情敌见面 谁家朋友会接吻拥抱的?
  chapter 84
  在陈阿婆断断续续的讲述中, 顾北得知了这几年间顾家发生的事。
  吞掉顾北父母抚恤金的谋算落空后,顾卫朝和潘文丽老实了一段时间,夫妻俩看顾军一直躺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便托人给他在工厂里找了个看仓库的工作。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着, 变故发生在三年前。
  顾卫朝在酒局上被一个所谓的大哥哄骗着给人家当了担保人, 借了三十多万, 他签完名字按完手印回家醒了酒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等他再给那个大哥打电话,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给拉黑了。
  借钱的人早已拿钱跑路, 他这个担保人成了被执行人, 债主当天就拿刀把他们一家都堵在了家门口,扬言不还钱就砍他全家。
  那天整栋楼都能听见他家传来潘文丽和顾军的哭喊怒骂,以及顾卫朝的求饶声,一直吵吵闹闹到半夜才消停。
  顾军不争气,顾卫朝和潘文丽心里明白晚年靠不住他,所以早早便开始给自己存棺材本, 经这么一遭,二人存的十万养老钱全都还了债, 剩下的部分同意分期高利息还给债主。
  债主走后没两天, 警察又找上了门, 顾卫朝开始以为是债主不信任他所以报警准备强制执行, 没想到警察这次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儿子顾军。
  原来是顾军工作的那家工厂突然报警称厂子的生产废料被人偷了。
  警察调取监控发现身为仓库管理员的顾军具有重大嫌疑。
  虽然顾军偷卖的废料量不算很多,但涉案金额已超过三万,构成刑事案件,顾军被强行带走。
  潘文丽追在警车后头哭天抢地,当时就晕了过去, 被120拖去了医院。
  说到这陈阿婆长长地叹了口气:“都是报应啊……”
  顾北似有所感,垂下的黑睫遮住眸中的情绪,嗓音低哑:“她怎么了?”
  陈阿婆:“医生说她得癌了。”
  “什么癌?”
  陈阿婆:“乳腺癌,晚期。”
  闻言,顾北闭了闭眼,面上没什么表情起伏,仿佛他和那人如陌生人一般,毫无任何关系。
  哪怕顾卫朝将顾军偷窃的赔款还清,可顾军还是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顾军进去后不久,潘文丽癌细胞扩散,转移到了骨头,她只能瘫在病床上,每天都要靠化疗苟且偷生,经历生不如死的痛苦。
  去年年初,顾卫朝终于支撑不住,把他的命根子,也就是这套老房子给卖了。
  得知折磨了自己那么久的三个人落得如此下场,顾北却并没有感到有多畅快。
  心里更多的是平静。
  或许真的就像陈阿婆说的那样,他们一家变成这样是坏事做多的报应。
  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昨晚顾军看见他时会满眼恨意了。
  那个被他看不起,欺压着长大的堂弟,现在竟然过得那么好。
  反观他,家破人亡,自己还是个刑满释放人员,估计养活自己都难。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欠债的父亲和不知生死的母亲需要他照顾。
  这么一想……还真是报应不爽。
  思及此,顾北皱伏的眉心骤然舒展,他敛眸无意识地扯了下唇,俊美无俦的脸上划过转瞬的嘲讽,眼神冰冷又薄凉,带着上位者不自知的怜悯。
  和陈阿婆道别后,顾北开车驶向荆梨工作室所在的位置。
  另一边,荆梨正陪着装修师傅一起砌墙,她头戴自己用报纸折的简易帽子,右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甩上一滴白色的乳胶漆,她也不知道,低头干得不亦乐乎。
  沈淙拎着果茶进来时,看见女孩如同小花猫一样的脸,忍俊不禁。
  “都先停一停,我给大家买了喝的,天太热了,喝的点冰的去去暑!”
  沈淙将果茶搁在桌上,接着从袋子里挑出一杯奶茶,插上吸管递到荆梨面前。
  “知道你这几天喝不了冷的,特意给你买的常温奶茶。”
  荆梨正蹲在地上举着刷子补漆,闻言瞥了眼男生,唇线微抿,似笑非笑地说:“谁告诉你我今天喝不了冷的?”
  沈淙挑了挑眉,坦白道:“易梓薇。”
  荆梨暗暗吸了口气,暗道这丫头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她没碰那杯奶茶,站起身边摘手套边往外走,语气冷淡下来,头也不回地说:“谢谢你的好心,但我恰好不爱喝奶茶。”
  沈淙闻言看了看奶茶杯,脱口道:“可易梓薇说你最爱喝这家的奶茶啊……”
  话还没说完,他戛然而止,愣住的脸浮现无奈的自嘲。
  明明爱喝却跟说他不爱,言外之意便是拒绝。
  “真就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啊。”他跟上去懒声道。
  荆梨轻笑,抬手将头上的抓夹松开,顿时墨发如瀑般倾泻,额前几缕碎发随动作散落,阳光下侧脸轮廓格外柔
  美。
  她对着化妆镜擦拭脸上的白漆,头都没抬:“你应该比我清楚,机会是不需要人给的。”
  听到这话,沈淙猛地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瞬黯淡。
  沉默了几秒,他突然低低地笑了两声,话语中带着感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荆梨动作微顿,来了点兴趣:“难道是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人?”
  沈淙默了默,随即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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