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冬天的鹅毛雪洋洋洒洒,花园再没有花生长,雪积得越来越厚。
  而后,一次次的,被村民啃食,连带着其余乘客们。
  或被推出去献祭,或与乘客共同成为饭桌上的一道菜。
  啃咬、撕扯、咀嚼,唾液与血水,恶心黏腻恶臭,宛若野兽嘶吼。
  哀嚎、求救、咒怨,挣扎不开的蚕食,回不去的地铁站。
  绝望、轮回,每一个模样的仙贝都被吃得一干二净,肉块嚼成了肉泥,骨头咬成了骨渣。
  盛宴过后,只剩残骸。
  玫瑰林的冰柱悄然无声伸过来,如摇篮的臂弯,轻柔拾起唯剩的碎渣,慢慢收集成了深居于玫瑰林中的野兽、怪物、女鬼。
  木柴烧出了响,在此时的寂静之中显得喧闹。
  整座木屋彻底被烈火包围,周围的雪在消融,他们站在木屋之前感受到了火焰的温度。
  仙贝的脸明明被照得红扑扑,却仍然脆弱得下一秒散架。
  大家都没有说话,沉默看着这焚烧中的烈火。
  “咔嚓——”
  突然一声拍照声。
  白鹄举着手机拍照,他看着几乎同时回头的各位,眨了一下眼:“我这辈子第一次放火烧房子呢,记录一下美好时刻。”
  “……”
  沉重的气氛变成了沉默。
  “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有人在无限流里拍照。”闻述说。
  “我还是第一次进无限流呢。”
  “谁不是啊?”
  “……”白鹄看了闻述两眼,没想到他入戏这么深。
  闻述这新人装得一点也不像,更像是领导下凡来探察的。
  活是一点不干的,哥是一定要撩的。
  不过就凭闻述还能坚守初心、牢记人设这一点,白鹄都没好意思追究。
  “来来来,纪念一下新人的第一次。”他把手机调转了一下,把闻述拍进来。
  看着屏幕里两张脸的时候,白鹄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了一下。
  果不其然,和绮翻了个白眼:“拍结婚照呢你俩?还新人。”
  “而且我也是新人。”贾子涵默默举手。
  “所以说你俩有多排外,新人排外老人就算了,连人小孩都排外了。”伊一愤愤不平。
  他们一人一句地蛐蛐了白鹄和闻述这两个,唯有仙贝还没说话。
  白鹄还有些不习惯没被全员攻击,把屏幕转向她。
  烈火之外,雪地之上,炙热和冰冷相冲,余留温暖。
  仙贝被众人围着,白鹄的手机屏幕里有燃烧的木屋、漆黑的冬雪,有白鹄、闻述、和琦、贾子涵、伊一,他们都穿着棉衣,被包裹得严实,脸上却是被火光映着红。
  就连眼睛都发亮,不是被啃食过后的死气与怨毒。
  仙贝处于这群人之中,突然闯入镜头之内还有些错愕,话最少的她却占据c位,仿佛被保护着,柔顺的黑发红扑扑的脸蛋。
  她好像第一次笑,还不太熟练,抿出了梨涡,略显局促和羞涩道:“我有很多个一辈子了,但还是第一次拍照。”
  此话一出,不大的屏幕里都能看出热闹的气氛骤凉。
  短短一句话,他们能轻易猜想到以往的如何。
  “那纪念一下吧,纪念大家各自第一次,也是纪念我们的第一次相遇,”白鹄没有把气氛冷下去,笑着,“也许下一次就没机会见面了。”
  手指按下,画面定格。
  熊熊烈火与皑皑白雪,六人同行,从冰冷地铁车厢到冬日壁炉木屋,以及那个抱着的骷髅头。
  在按下快门的下一秒,焚烧中的木屋彻底坍塌。
  而城堡从焰火中兀自重生建构。
  地动山摇。
  他们一时没站稳,紧密的站位瞬间分散开了。
  白鹄手机还没收好,后背就稳稳碰到了闻述。
  闻述跟沾了胶水似的,半点没动弹。
  白鹄一看他,那双大长腿莫名奇妙就软成面条,装模装样“哎呀”一声,不往后倒,精准地朝白鹄怀里钻。
  白鹄突然被这么一扑,自己都还没站稳,连忙拉着那个戏精的后领子往外扔。
  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没站稳,齐刷刷倒地,白鹄的手机直接抛了出去。
  扎实地摔了一下,这回换白鹄被闻述压在身下,要不是穿得多,尾椎骨得青一块。
  白鹄龇牙咧嘴:“故意的还是特意的?”
  “什么话!当然是不小心的!”闻述当然不承认。
  “行行行,闪开些,”白鹄扯住他后领子,一拽,就把他给扒拉开了,“重死了。”
  闻述瞅了一眼摸着黑找手机的白鹄,没好意思继续作,麻溜蹲在地上陪他找。
  脚下积着的厚雪已然被烈火消融,不再坚固,一脚踩下去会深陷其中。
  木屋燃着的木条散落一地,石制的城堡拔地而起。
  脚下的土地如同钻出了巨蛇,拔出城堡的走廊、石墩、石桥。
  积雪消融,化成春水润了泥,院子生出花和树。
  虬枝环抱,枝繁叶茂,一直蔓延到挂满冰柱的玫瑰林。
  城堡大门蜿蜒出一条弯曲的石子路,两侧全是玫瑰丛,盛出一朵朵吸了血般的红色。
  天依旧漆黑,两人还没摸着手机,倒是四次摸到了对方的手,而风吹来了鹦鹉。
  【恭喜乘客,第三道题目回答正确。】
  大概是木屋的焚烧已经演绎了故事,鹦鹉并未再讲述后续。
  【恭喜乘客找到第四道题目,以下为题目要求。】
  【题目:谁偷走了我的玫瑰?】
  【时间:无时间限制。】
  【提示:本题需找到玫瑰。】
  第37章 m.谁在画里
  同时, 偌大的城堡里亮了起来,白光是地铁站散发出来的。
  光只亮了三下,提醒他们大概位置。
  鹦鹉飞走了, 消失在夜空中,天上不再下雪。
  “我们应该是可以不完成这个问题直接离开的吧?”贾子涵揉着屁股站起来问。
  和绮没摔倒, 抬头看着城堡,神情有些严峻, 点头道:“可以。”
  乘客为的就是离开站点,完成系统给的任务也只是为了获取更多信息。
  现在关站时间未定,如果逗留,说不定就永远都只能待在这里了。
  但仙贝……
  虽然只是暂时相处了一天的伙伴,也知道她不是真的乘客, 但刚刚才得知这场悲剧,人的同理心难免萌生。
  “我们还是帮她……”伊一还没说完,被和绮一个眼神噎住了。
  仙贝是进不了地铁站的, 他们离开,留下的只是她。
  虽然这一次的结局没让她再次被村民分食,但总会还有下一次。
  像抛弃,更像见死不救。
  仙贝离他们有些远, 站在通往玫瑰林的石子路尽头, 背后就是各种参天大树, 像施压的妖魔鬼怪。
  而她正抱着头骨看他们。
  “你们不能走。”
  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光照着她, 她的嘴角只是稍微上扬一点, 仿佛还没结束拍照时的表情, 安静又诡异。
  “我很感谢你们,你们是我遇到的,”仙贝的眉眼微微弯曲, 像一个软萌乖巧的无害女子,“让我结局最好的一批乘客。”
  她的背后的玫瑰林漆黑,看不见一丝光,却悄然走来那位血肉糜烂、白衣也是血衣的女鬼。
  “我遇到过许多把我献祭出去的乘客,也遇到过很多良善的乘客,可恶意催人早死,善意一文不值。活不下去,谢意还不如风雪有用。”
  她这次说话的声音终于不再是蚊子音,字句清晰,温和又轻柔。
  “我不会祈祷下一批乘客可能会给我带来什么好结局,我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运气,这次的机会只留给这次。”
  女鬼像影子一样,从背后攀在她身上,腐烂的肉手在她身上留下许许多多的血迹,被血水打湿的脏臭头发滴滴答答弄脏了地上洁白的雪。
  仙贝那柔顺的黑发被打湿,白净的脸蹭上了血,却无动于衷于女鬼对她的擦拭。
  它环抱着她,拿过了手上的头骨,像一株双生花,一朵糜烂一朵美丽。
  那头水草般的头发终于被撩开,赫然是堆砌的肉糜,挂了两颗眼球,瘆人得很。
  像萎缩的烂果实,比正常的头颅缩小了几倍,大概是因为少了里面的头骨。
  血肉模糊的手捧起了骷髅头,就这么塞了进去,肉糜自动陷入,仿佛沼泽。
  而后那张脸开始有轮廓,眼睛凹陷下去,嘴巴处开始分了缝隙。
  仙贝那双白皙的手摸上了女鬼的头,像整理女儿的头发般温柔。
  “它也不会让你们离开的。”
  女鬼的头发向四周肆意生长,几乎成了幕布,而身后的玫瑰林的树木根茎也扭曲攀延,把他们围了起来。
  像一条伪装成树根的巨蟒,一圈一圈围绕,细细的茎枝宛若眼镜蛇,仔细盯紧猎物,时刻戒备着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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