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叫……”闻述瞥见白鹄,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我叫回响。”
  “回响?”白鹄把这个名字放在唇边斟酌几下,像是品味出了什么韵味。
  他问道:“你是对谁念念不忘吗?”
  闻述鬼知道,一直拿来诳人的名字。
  他有点闹心,敷衍道:“大概是有命定之人。”
  他又反问:“哥哥你叫什么名?”
  白鹄似乎也只是随心一问,并没有纠结。
  他像孔雀开屏一样露出标准八颗牙笑容:“名字白鹄,白鹄知道吧?高贵优雅的那个天鹅白鹄。是不是很名如其人?不过天鹅比拟我,还是差点意思的。”
  “……”
  真是受不了自我介绍还要臭屁的人了。
  小白花和大姐头似乎没有想要参与他们谈话的意思,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悲秋伤春什么,一个头靠在玻璃上不知道在发呆想什么。
  总之都是游神二人组。
  黄毛往哪儿看了两眼,瞅见大姐头脖子上那串数字,还是没有说什么。
  白鹄见没人搭他茬,望过去,大大咧咧地喊道:“两位姐姐,这么称呼?”
  大姐头那样,白鹄称姐姐也就算了,但不知道小白花那样弱柳扶风的模样,白鹄是怎么够脸皮喊出姐姐的。
  可见这人和闻述是不分伯仲地爱占人便宜。
  大姐头——也就是和绮,她眼睛往他脸上一瞥,原以为是要骂人,但却是开口说道:“你们叫我七姐就行。”
  伊一不知道是接了什么奉天承运,活似宫里小太监,应得比谁都快。
  小白花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启发,还是本名如此,也细声细语地说:“你们喊我仙贝就行。”
  白鹄听了半天,半晌扯了扯嘴角。
  这一车厢的人的名儿还真是够有缘的。
  伊一不舍老乘客,贾子涵同学,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先生,能用臭脸骂人的七姐,说话声压根比不上童年男神旺仔的仙贝,还有自己这鹤立鸡群的天鹅白鹄。
  搁外人一看,真是六个人都凑不出一句真话。
  大概是这个车厢里的人都莫名觉得尴尬,一下子就安静了。
  那见鬼的播报音已经播完了所有注意事项,半点屁用没有,和外界的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外界违反了规则,大概也只是警告或者罚款,顶了天就是进去喝茶,但这里,那个后果自负可真是后果自负。
  贾子涵眼珠子对着车厢内轱辘转了好几圈,还是觉得心慌,对这里一窍不通。
  他瞧了瞧旁边的伊一,小心问道:“那什么……哥,你们这儿,之后是要做什么?”
  伊一被扣了“你们这儿”这么大的帽子,吓了一跳,连忙否认:“什么你们你们,我可半点不敢和他们扯上关系。”
  白鹄闻言看过去:“你这么慌做什么?”
  这话更是别有意义了,听得伊一一阵脸青。
  “你要是也在这里待久了,就不会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他憋着气说道:“况且,你别听那工作人员什么尊敬什么乘客什么服务,瞎扯淡!”
  他一声瞎扯淡讲得铁骨铮铮,但大概是音量过高,车厢内那红灯闪烁了一下,伊一就瞬间哑了声,吊着眼睛瞅,深怕那红灯誓不罢休。
  白鹄也跟着看过去,好在那红灯就闪了一会儿。
  白鹄继续问道:“怎么说?”
  伊一又瞅了两眼红灯,压低了一下音量,听上去有些诡谲。
  “还记得那工作人员之前说的什么爱与和平,什么带领我们成为最好的自己,这话得反着听!”
  “爱与和平,其实就是恨与恐惧!”
  白鹄插嘴:“和平的反义词应该是暴力。”
  伊一:“……你且收声。”
  大概现在到了伊一的专场,他完全没了之前的低调,现在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带领我们成为最好的自己,其实就是把我们丢进一些惨无人道的修罗场,看我们怎么活下去。从一个在社会上正常生活的普通人到在恶鬼之中爬出来的幸存者,在某种层面上,可不就是越变越好吗?”
  “相信在你们之中,很多人都是无神论者,但是事实上,这里真的能见到鬼,见到怪,见到任何你们想象不到的事情。就像是恐怖游戏一样,这里发生了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有时候,你会在睡觉时突然惊醒,睁眼后发现一个人头在你的枕边,咧着嘴冲你笑。”
  “有时候,你会发现在半夜时分衣柜总在震动,打开后,里面蹦出个无头人双手伸向你的脖子。”
  他声音压低,在这片安静又明亮的车厢中,伴随着时不时的地铁晃动,莫名产生了一种比半夜在墓地还要诡异的感受。
  像是身处人声鼎沸的大礼堂之中,你却清楚地意识到,这来往人群,这喧嚣玩笑,全是假象,而与此同时,冰冷又滑腻的一口气就吹在了你的头顶。
  是再多人再科技再科学的地方都无法给你这种安全感,因为你知道,这本就是恐惧的源头。
  贾子涵心脏像是被击打了一下,猛地掐住伊一的手,颤道:“那是他的人头!”
  这一下把伊一吓得够呛,险些把心底憋着的那股气给呕了出来。
  他疯狂点头,并把自己从贾子涵手中扒拉开:“是是是是是——你别拽着我,你把我吓得够呛!”
  “我我我我怕!”
  “我比你怕!那是我亲身经历我能不怕吗!”
  “那后来呢?他是不是要把你头砍了?”
  “你说呢?我被砍了成那无头人了不成!”
  “你你你你别说了!”
  “你别拽了!”
  “有没有想过,其实,那无头人是找你救命呢?”白鹄突然说。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包括那边竖着耳朵听的游神两人组。
  闻述问:“哥哥为什么这么想?”
  任谁经历这种事情,第一反应都是自己即将被害,无头人意思是要砍了他的头。
  稍微晃动的车厢带着白鹄的身体也有些轻微摇晃。
  “因为古代神话刑天啊。”白鹄说:“刑天被砍了头之后还活着,意识一分为二,一个是头一个是身体。如果有意识的话,你会希望自己的身体按上别人的头吗?”
  白鹄又说:“反正我就算被砍头了也只要自己的头,毕竟我长这么好看,我可不舍得。”
  “……”
  “不过也不对,要是换是我的话,倒也有可能因为想要我的头。毕竟……”
  “毕竟你长得好看!”伊一忍无可忍打断了。
  伊一对着车窗瞅了自己两眼,嘀咕道:“我怎么也不见得属于丑的类型啊。”
  贾子涵:“……”
  真被带偏了。
  被白鹄这么一打岔,车厢内那种诡谲的气氛也没了。
  白鹄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问伊一:“所以我们之后就是被扔到鬼怪堆里头?”
  “那倒也不全是鬼怪。”伊一回头,说:“有时候呢,是一些解密型的任务,会给线索给剧情给前景提要,有时候就是生存赛,活着就行。”
  “前者鬼怪少,甚至任务完成得快,谨慎行事,没有触发什么,也不一定会见得到。后者的话,那就自求多福,只能使劲跑了。”
  他刚说完,播报音恰好也开始发声。
  【即将到达玫瑰林站,请乘客做好准备,依次从列车前进方向的右侧车门下车。】
  没过多久,车厢门开了,是之前那个工作人员下车的另一边。
  伊一率先就站起来了,提醒道:“这里不给多留,还是那个七分二十九秒,地铁站只在这里停留七分二十九秒,没出来的后果自负。”
  一行人跟紧他的脚步,车厢外的站台和外面没什么区别,通体偏绿,其他没被绿色浸染的钢和铁泛着冰冷理性的光,一切都那么平常。
  但是空荡。
  空无一人,对面没有列车,身后长长的列车位也只有他们这个车厢是有门的。门上的和车厢内一样有个小灯,上面依旧没有路线图,只有“玫瑰林站”四个大字。
  顶上挂了个指示牌,指向出口在扶梯上,而面前的扶梯壁上写着“729地铁”。
  黑色的字体在充满生机的绿色之上,显得那样冰冷。
  站台的播报音报着。
  【尊敬的乘客,欢迎来到玫瑰林站,祝您旅途愉快。】
  他们一行人上了扶梯,贾子涵问道:“没出来会怎样?”
  “没人知道,反正错过了出站和进站,就绝无可能再出来或再回去了。”伊一回头,郑重说道:“一定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出站和进站,千万要记住。”
  贾子涵被这郑重的语气吓了一跳,呆呆地哦了一声。
  上了扶梯就是一个地铁大厅,依旧是空荡无人,但是中央有个工作亭,里面站着个工作人员。
  白鹄本来想凑上去,被闻述拉走了,只看到张和车厢内一样毫无记忆点的脸,倒不是同一张脸,但看过之后也回忆不起来具体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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