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先跟我去个地方,回来再说。”徐晏拉住奚薇,止住她的动作。
“行吧。”
朱雀街花柳巷,巷子中央的春湘楼半点不见夜里的热闹,只有几个花娘倚在二楼的窗边,手执印花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风,柔顺的丝质披帛从肩头滑落至臂弯。
徐晏没有即刻上门,她取下黑色面具,用白纱遮掩住面容,然后带着奚薇一直呆在春湘楼对面一家茶水摊上。
茶水摊位的位置极好,可以清楚观察到春湘楼门前的情况,而且这里人来人往,不易被人察觉。
只是这样瞧着,春湘楼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昨夜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幻梦。
“晏晏,我好饿!”奚薇手撑着圆润的脸蛋,撇嘴抱怨。
“?”徐晏收回视线,“你是在唤我的名字?”
“当然了,我难不成还能叫别人吗?”奚薇换个手臂做支撑,半边嫩白的脸蛋上留下浅浅的红印子,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别这样叫我。”徐晏不喜欢这个叫法,梦里的玄衣男人总是这样唤她,令人恶心。
“那我该怎么叫你,总要亲密一点,不然你总是对我不好。”虽然眼前的徐晏不太像书中的女子,但奚薇总是无法分辨的太清楚。
徐晏正色,她对名字看的很重要:“叫我徐晏,徐和晏不要分开,徐是我娘亲的姓,晏是她对我的期许。两个字合在一起才是我。”
奚薇听得很认真,水杏眼一眨不眨。徐晏忍不住多说一句:“一旦分开,我就不是我了。”
“徐晏,我记住了。”奚薇重重点头,遮住自己眼眸里的惊讶。
徐晏的话,怎么这么玄乎?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会成为某人的替身吗?她是重生的?
奚薇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强迫自己把一切思绪裹成一团按在心底。然后岔开话题:“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徐晏很敏锐,不过奚薇已经有太多秘密隐瞒,再多一个也无差。
她并不想和奚薇多说,只敷衍道:“没什么。你饿的话可以叫点心,记得自己付钱。”
临近午时,茶摊的人多起来。朱雀街除了花柳巷这样的烟花之地,旁的街道都是些保持着温饱的平民百姓。午时做完工,吆喝着一起在街边小摊凑活一顿,谈谈闲话。
徐晏旁边一桌有一个她的熟人——春湘楼的王帮厨,正在和一桌的人胡侃。
“你们是不知道,昨天夜里春湘楼的场景,简直像是仙人的法术,真是太神奇了!”
桌上的人都是底层混日子的,对仙人法术自是十分向往:“你仔细说说?”
“昨天夜里,我去后院小解。先是听见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等我从茅房出来,只看见一阵阵翠绿翠绿的霞光,把整片天都染绿了。然后楼里面突然射出一条女人红色的披帛,在天上挥扫几下,霞光都不见了。真如仙家法术!”
王帮厨讲得绘声绘色,眼里的惊奇不像是假话。
另一桌有个汉子也侧耳倾听,听到王帮厨停下,忍不住催了一句:“然后呢?”
王帮厨也没有在意汉子听小话的举动,他叹息着补充,说话声变低:“然后城主府的城卫军就赶到,直接封锁整个春湘楼,压走好几个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哪里清楚,只不过今天一早,又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一件事不同寻常,春湘楼原先的妈妈翠枝娘好像不见了。听说城卫军都没有找到,不知道是不是被施法的仙人掳走了。”
“仙人怎么没掳走天仙样的花魁,看中了半老徐娘?”
“也许仙人独具慧眼?”
“……”
王帮厨一桌人都是附近几家青楼楚馆的下人,说起话来三五句就带着下流笑话。
倒是催话的汉子感慨一声:“自一百年前开始,我们桑城再也没见到过仙人。如今终于有仙人来临,不知道哪个走大运的能被仙人传个一术半式,从此飞黄腾达!”
众人都有些唏嘘,虽然祖祖辈辈都有仙人传说,但他们这一代已经没有见过仙人。连只能被仙法驱逐的兽潮,也已经成为普通兵士能够抵挡的灾难。
徐晏默不作声消化完王帮厨随口说出来的消息。
翠枝娘失踪,仙人法术,春湘楼正常运作。
还好,她的动作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那红色披帛,会是翠枝娘吗?如果翠枝娘真的会仙法,她怎么会留在春湘楼?
徐晏不敢深想。
不过,没想到城主府也参与到这件事情。
倒是正好,省了时间。
上辈子她一直被禁锢在囚笼里,从奚明越再到桑晔,然后是藏在暗中的玄衣男人。
就算钓不出玄衣男人,让奚明越和桑晔尝一尝苦楚也能叫她的恨意消减几分。
第5章 仙术
奚薇点了一份糖油果子,满满六七个摆在白净的碟子里。外皮焦黄,裹着一层白芝麻,香味扑鼻。她用筷子吃了半个,酥脆焦甜,很合胃口。
正想问徐晏要不要吃一口,就感觉桌对面的人浑身冷凝,像积攒着怒气。
“我有事要去办,你在这里等我。”徐晏只交代一句,起身就匆匆离开了。
奚薇咬着剩下的半个糖油果子,忽然觉得有些腻,就着清淡的茶水才勉强嚼吧嚼吧咽下去。
沿着街道走几步就会看到一个狭窄隐蔽的小巷子,春湘楼有个小角门开在这里,平日里没钱的风流客都在这儿给楼里的姑娘递信。照顾徐晏的小巧每日午时也会从这里出来卖些绢花绣帕。
徐晏倚在墙边,余光盯着破旧的两扇木门。不大一会儿,生锈的铜锁和钥匙相碰,“吱呀”一声,穿着豆绿衫子的小巧推开门,她手里提着用绸布盖住的花篮。
“呀!”小巧转过头,被突然出现的徐晏吓了一跳。不过她与徐晏相处得久,隔着面纱也能认出人。她凑到徐晏面前,惊讶地问:“岁安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在春湘楼里,徐晏一直用的是岁安的名字,虽然翠枝娘很少这样叫她。
徐晏疑惑:“你为何会这样问?”
小巧显然更疑惑:“翠枝娘昨夜让我收拾了你的东西,说是把你送到宣城过好日子,以后要把屋子给姑娘们住了。”
徐晏一怔。
小巧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赶忙又说:“姑娘是听到翠枝娘失踪的事情吗?”
“姑娘不用担心,没有外人传言地那么玄乎。好像是有个皇城来的人,花了大价钱把姑娘和翠枝娘的身契赎走了,翠枝娘早早跟人离开了。”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翠枝娘也预料到姑娘会找来,特地给姑娘留了信。说姑娘你一看就明白。”
“我原来还奇怪为,什么姑娘没有跟翠枝娘一起去皇城而是要去宣城,原来姑娘根本没有离开桑城啊。”
信封上写着致岁安,字迹娟秀,是翠枝娘的笔迹。
徐晏没有拆开看,直接收到怀里。
“姑娘要走了吗?”徐晏一时不说话,小巧突然间问。
徐晏:“嗯。”她以后不会再回春湘楼,何况翠枝娘把尾巴都扫干净了。
小巧朝着徐晏不好意思地笑笑,从怀里取出一个绣着五福的荷包,塞进徐晏的怀里。“姑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本以为见不到姑娘了,如今正好能送出去。”
徐晏推拒,“我不能要。”
小巧却很急:“以后都见不到姑娘了,姑娘不收,我心不安。若不是姑娘以前让我跟着,我早就不知道成了什么模样。里面只是几粒碎银子而已。”
小巧是被被卖进春湘楼的,她的模样小巧可爱,本应当和其他姑娘一样的待遇。徐晏为她求了情。
听到这话,徐晏的手一松,接过荷包:“以后我和翠枝娘都不在春湘楼,你好好照顾自己。”
她说完,从袖中掏出用一个小油纸包,纸包里是小小一粒的褐色果脯丸子,春湘楼里的下人们平日里都爱吃。徐晏把油纸包递给小巧:“以后只能你自己买了。”
小巧见徐晏收了荷包,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姑娘不用担心,翠枝娘临走的时候把我的身契也赎了回来,我卖完绢帕也可以离开了。”
“那你,你好好保重。”徐晏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说了保重的话。
小巧一个人生活定是不容易,可是徐晏身上背着仇怨,还可能与整个桑城为敌。小巧和她就此不见才是最好的。
“嗯。”小巧重重地点头。
打探到昨夜事情的后续,徐晏和奚薇还是回到了“燕客来”客栈。重新要了一间宽敞的房子。徐晏打算先养好身子,再做下一步行动。
桑城城东是城里最为困窘的地方,“燕客来”虽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价钱却十分地道。徐晏囊中羞涩,还是用奚薇的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
奚薇去楼下大堂吃饭,徐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打开翠枝娘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