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可缪意菱不想这么做。
她只想没有功利性的,没有目的没有效率地,就这么沉默下去。
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仿佛这样就能装作无事发生,她和祁碉还是处于热恋期的情侣,相互信任,互为依靠。
走吧,和萨姆约的时间快到了。缪意菱率打破这阵沉默的是从缪意菱腕间传来的一阵振动声她的光脑接到了有人发来的信息。
缪意菱先是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骤然目光凝固住了。
怎么了?祁碉问。
是晓雅发来的信息,她在白俞的家里找到了一张图纸。按照上面的内容,胡安能挣脱干扰器的影响,是因为白俞对祂进行过改造。
他对胡安接受信息功能的组件附近,做了一层过滤,这样一来,丘瑞斯对胡安的影响就会减小许多。
祁碉思考着:也就是说,白先生很有可能之前就知道丘瑞斯会出问题,所以给他的仿生人加装了防护网。
缪意菱却说:还有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白俞就是让丘瑞斯产生问题的元凶。
大半个世纪前,身为第一军工集团首席科学家的他和另一位科学家,一起前往地心修缮丘瑞斯,并且在那里研发出了仿生人的核心科技。
这一切的专利归第一军工集团所有。
按理说,他们两人应该受到第一军工集团的奖励,但事实却是,他们两人一个回到地表隐居,一个就在地心销声匿迹,并且两人都受到了第一军工持续数十年的监视。
缪意菱若有所思地说:让人怀疑,他们是否对丘瑞斯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祁碉想反驳,白俞不是那么坏的人,这件事也许另有隐情。
然而,她又顿住了。
她想为白俞说话,究竟是因为她认为白俞是真的无辜,还是因为白俞是人类,而缪意菱是地心人?
祁碉知道,仿生人的第一优先权始终是人类。即使是故去的人类,在仿生人认知中的地位也比地心人高的多。
但她不想这样。
她想让缪意菱始终是自己的第一优先。
尽管缪意菱其实并不爱她。
于是,祁碉忍住了自己说话的欲望,忍住了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类反驳缪意菱的行为。
察觉到祁碉的异样,缪意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中间横着太多的刻意隐瞒和无端欺骗,缪意菱看不透祁碉,就像祁碉也看不懂她一样。
祁碉抿了抿嘴:晓雅把图纸发给你了吗,我想看看。
缪意菱刚想说话,冷不丁的,光脑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来自晓雅的:别回来!小心联邦军的人。
仿生人甚至加上了一个感叹号来强调事件的紧急性。
缪意菱下意识地攥住了祁碉的手腕,挡在她的身体前方,神色逐渐凝重:有装甲车的声音。
跑。
缪意菱当机立断道。
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晓雅的消息,结合听觉系统传递过来的信息,即使不知道原因,缪意菱大概也能猜到
联邦军准备对她,或者祁碉,或者她们两人不利。
果然,话音还没落地,一道尖锐刺眼的激光已经打在祁碉的手臂上。好在那只手臂是义肢,除了衣服被烧毁之外,并没有对祁碉造成其他的损害。
缪意菱拉着祁碉闪身躲在铁棚的背后,铁皮被扫射而来的绿色激光持续照射,高温使金属一层层地融化剥落。
眼看就要被穿透。
你先走,我掩护你。祁碉认真地说道。
缪意菱诧异的看向祁碉:你在说什么傻话?
祁碉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问题:我是仿生人不会死,就算被打到致命的部位,只要头还在,我就能活下来。
但你是地心人,你会死。
缪意菱说:你会疼。
祁碉的眼中浮现出执拗的神色,她强调说:仿生人不会,这只是错觉。
缪意菱被气笑了:什么时候了你跟我争这个?我说会就会,你跟着我走。
她刚意识到这种口气似乎太凶了,祁碉就乖乖闭上了嘴。
听从命令,又是一个像是仿生人的特征。
只不过,缪意菱是地心人,祁碉没道理会听她的话。
当前情况紧急,缪意菱倒也想不了这么多了,她左右环顾,在头脑中迅速构建一条稳妥的逃生路径。
她突然看到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井盖,里面有一丝铁灰色的发丝冒了出来,颜色看起来颇为眼熟。
一个更加眼熟的仿生人下一秒从井盖中钻了出来,发丝凌乱但仪态一丝不苟地,对着祁碉打了个招呼。
祁碉阁下,日安。
萨姆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来晚了,让您受惊了。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缪意菱真的很想问问萨姆是怎么做到头发凌乱还沾着可疑液体,但身上的衣服却光鲜整洁的。
走。
缪意菱二话不说,攥住祁碉的手腕,带着她紧跟着萨姆,爬进了那个具有隐身功能的地下井盖中。
缪意菱原本以为这是个伪装成井盖的地下建筑入口,进去却发现,这就是个普通的地下水管道,爬满了暗绿色的青苔和湿漉漉的水痕,弥漫着一种类似于汽油和泥土混合的潮湿腥气。
光冠城中的饮用水都是需要通过特别精华的,下水道的水则只是经过了一层简单的过滤。
不见天日的地下管道中,被污染的毒区水质汇聚在一起,孕育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畸形生物,潜伏在水底安静地生存。
缪意菱收回目光。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她向萨姆抛出了两个问题。
萨姆向她欠了欠身:再走一段,您就知道了。
看祂含糊其辞的样子,缪意菱变得警惕起来,她若有若无地挡在祁碉的身前,准备情况一有不对,就立刻拉着她离开。
萨姆分析出了她的肢体语言背后的不信任,轻轻笑了笑:医生,不必担心,我只是领两位去见一个人。
下水道里的人?
祁碉拉住缪意菱:意医生,我相信萨姆。
你谁都相信。
在心中无奈地说了一句,缪意菱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妥协。
她们跟着萨姆继续向前走,拐进了一处光线更昏暗、通道更狭窄的地下管道支线中。
就是这里。萨姆说着,屈起指关节,在最靠近内侧的墙壁上轻叩三下。
墙面上浮现出了一扇门形状的凸起。
进来吧。
里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懒洋洋地拖长腔调,在空旷的地下管道中响起轻飘飘的回音。
祁碉一愣:林茵?
萨姆彬彬有理地为祁碉和缪意菱把门推开。
门里放着一张柔软的大床,看起来和外面的环境没什么不一样,地上散落着许多衣服和其他的生活用品。
令缪意菱感到疑惑的是,房间里有些衣服的尺寸明显偏小,像是小孩子穿的,并且看起来十分陈旧了。
又见面了。
林茵坐在一堆衣服中间,大大咧咧地向祁碉挥了挥手。
她的深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身上穿着普通的短袖短裤,神色看起来倒是不错,气色红润,满面笑容。
祁碉慢慢走进门:这里好像是......
林茵收敛了笑容,仔细端详她:你,想起来了?
祁碉摇头:模模糊糊的,有点印象。
林茵说:你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和萨姆一起。
那时候,我还是小流浪儿呢。后来还是你们把我捡回来,我们三个一起在这里住过几年。
你现在住在这里?缪意菱问。
是啊,林茵承认,外面追杀我的人越来越多了,上次我差点被他们得手,要不是萨姆赶过来,我可能已经死了。
虽然说的轻巧,但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我们已经知道关于干扰器的事情了,缪意菱说,联邦军想要你的命,是不是因为你们在研究中发现丘瑞斯正在失控?
祁碉告诉你的?林茵不动声色地问。
是其他人。缪意菱模糊地回答。
林茵耸了耸肩:挺好的,听到这个团队还没有全军覆灭。
那人说的没错,就是因为这个。林茵说,祁碉,你还记得我之前去了一趟地心吗?我其实不是为了出差,而是为了去观察谬丘瑞斯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