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无形的概念如何被统合被塞进一个人的身躯,被塞进这些的是否还能称作人,答案并不唯一,也,无关紧要。
  因为眼下我所体会的是合众为一。
  与丰饶分离并不困难,即使药师非常想要继续填补我存在上的空缺,但,时间到了,星神们已经给了答案,人亦交上了自己的答卷。
  我整理这些资料,觉得我回归了中介的工作。
  暂时。
  而新工作所谓的合众为一,是同谐希佩的特色,我被祂标记为特殊个体,祂准许我必要时可以遁入同谐意识的海洋。
  一个人的异常分摊到群体之中,会被称作正常,因为,大家都是如此。
  匹诺康尼的白日梦酒店大堂于是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前台。
  逐梦客出身,被吸纳进家族,成了家族的一员,目前尚未明确属于哪个家系——我可以张嘴就来,说自己是鸢尾家系,也可以说是猎犬家系……不必拘泥于一个小人物的立场,这不会影响大人物的那些大局。
  理论上如此。
  但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大人物,未免有些太多了,忆质的海洋里,一个前台,竟然会一天被问二十三次名字背景,被十二个人说我很有经商的天赋。
  我脸上是公式化笑容,眼神也是公式化的,智械同事说我比她们要更加智械。
  “谢谢客人的称赞,您的房间号在这里。”
  我,经商?
  想出这一出的客人真是位天才,我经商大概率是替他们排雷的,不过他们也可以是雷。
  为了避免互相伤害,这件事还是打个哈哈互相过去吧。若是非要问,我只能装作联觉信标突然失灵,以维修的名义失踪,再出现时,就改头换面成为一位智械女性了。
  白日梦酒店的前台,可谓是丰富人生阅历的不二选择。
  喝的吐出彩虹还记得来酒店订房间的,一无所有但可以住酒店的逐梦客,在梦中都记得自动续上房费的……一时之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梦里还是我在梦里。
  看工资的时候,我久久不语,身边的智械同事很是关切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感觉我在做梦。”
  我对酒店前台这个职业的工资认知比较浅薄,大多集中在三千或四千的工资范围,头一次干这么高工资的,倒是有些恍惚间在做梦。
  确实是。
  我说的是我的同事,这位智械女性询问我是否能够透露我的工资——匹诺康尼这里的薪资依据领导的喜好不同,有些人还是原始的薪酬透明化,有些人已经进化到了工薪保密阶段——我说了可以后,她在视觉模块并未出现错误的情况下得到了错误的结论。
  同谐的力量悄无声息的笼罩在了她的身份,她的声音非常平静的:“没有问题,我们的工资相等。”
  我看了一会,看着这不属于我的同谐力量,接过了这股力量的操纵权,然后:
  “你的工资有五位数吗,回答是或否。”
  “否。”
  “四位数?”
  “是。”
  我的工资发下来是八位数,仿佛信用点不是信用点,只是财务闭着眼睛敲上去的一串数据。
  我说我在做梦,带着我的同事都被迫入梦。
  现在明明是现实的匹诺康尼,白日梦酒店的入梦池里躺着万千逐梦客和位高权重者,推销酒水的同事还在那里站着。
  怎么会发生工作一个月就能让一个家族成员一跃而成为千万富翁的故事?
  中了公司的银河大□□吗?
  可能这就是家族对我的扶持,或者说是希佩,所有的一切都在正常的发生,但某种认知已经被悄无声息的替代与更改,成为众人的正常。
  怪不得银河流行故事里,同谐的家族往往会是过审利器,无论故事里怎么恐怖血腥,怎么碾着一些审核的底线,只要说恐怖故事里出现的是“同谐的力量”是“同谐的幻想”,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大多数时间,家族的成员意识不会归一,他们是在和谐的乐谱里独立的音符,除非有存在想要演奏这篇乐谱。
  大多数时间,我这个前台其实可以翘班,让白日梦酒店有一个时间成为众所周知的前台休息时间段。
  我为什么没做?
  理由就只有那么一条,我可以翘班,希佩也会适当的减少我的报酬。
  这个理念很好,不用在我身上更好。
  前台的工作,还是一个梦想之都的前台的工作,有淡旺季,淡季是一天忙到晚,旺季也是一天忙到晚。
  匹诺康尼这里,可以说是每天都入人流如织,登记入住的面孔能记住前几位都算记性好。
  白天里甚至还需要轮班,上午中午下午,三位前台,三张面孔,一天高强度工作四个小时,然后就是自由时间。
  中途碰到难缠的客人,更是会凭空多出来几位轮班的前台,有智械,有联觉信标损坏顾客想要投诉都找不到的冒失鬼,还有的干脆就是惊梦剧团cos小组,给客人滋一脸汽水的。
  这是否对客人不公平?
  亲,别担心,这是白日梦酒店的彩蛋,还有没见过的顾客专门来看呢。
  我扶额叹气,觉得自己大抵是个商业奇才。
  对一位智械而言则不然。
  他称赞我对同谐的力量的运用非常自然,如同天体引力引起的潮汐,规律而美。
  刚刚在他人的感官里已经变成一位智械女性的我,智械面孔无法在另一位智械的感官中做出什么表情,只有与人类迥异,可能会安装温控装置温度与人类相差无几的钢铁。
  “这位客人,您是否需要办理入住手续,如果无需办理,我就下班了。”
  我希望我刚刚变出来的是惊梦剧团而不是一位智械,那样他至少会需要注意一下惊梦剧团的汽水瓶。
  但我刚刚才换了个智械感认知,面前这位又正好是智械,还是智械的君王,螺丝星的螺丝咕姆,天才俱乐部的成员。
  他久未莅临匹诺康尼,便是前来,肩膀上也永远停留着一只位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数据蝴蝶。除非特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否则匹诺康尼的访客记录里不会存在他的任何痕迹。
  如今,他拂去同谐力量的遮蔽看到了同谐力量下的我,我穿破蝴蝶感知屏蔽功能,看到真实的机械绅士。
  唯有一句:这个破班我先跑为敬。
  班上得多了,就容易碰到鬼。
  这句话,平等的送给我和螺丝咕姆。
  螺丝咕姆可能有别的想法。
  在匹诺康尼,这个梦想之地,碎裂的梦想不可计数,飘荡的幸福的气泡挤挤攘攘。一个家族的成员喜欢体验生活,一位寰宇知名的天才不知因由抵达盛会之星,都是无关的两个人的选择。
  “但命运的概率十分奇妙。”
  能让两个不相干的职业碰撞上,让两个看起来也毫不相干的人遇见。
  绅士外表的智械只是在酒店大堂驻足了片刻,便发觉了这里散落出来的一小节谐乐章。
  一个独自演奏的云际音符。
  每一位命途行者对命途力量的诠释都有些许区别,正如命途本身,被裁定的标准只有三个哲学概念,而这其下,命途的使用方式可谓是五花八门。
  在不该抵达的时刻碰上了不该遇上的人,有人将其称作命中注定,有人将其称作孽缘。
  我希望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这位智械只是发现了我所无法感知到的美,并发出一声赞叹,仅此而已。
  如螺丝咕姆这样的大人物多吗?
  多的,匹诺康尼不缺大人物,橡木家系的家主可以出现在酒店大堂,公司的人可以出现在酒店大堂,宇宙里的各大势力,这里吞吐了许多。
  但一个试图拼凑出他初次听到的同谐的音律的天才,大抵是不常有的。
  螺丝咕姆如此做了,在我们关系熟悉起来了之后,他寄给我的礼物里便出现了一个八音盒。
  但一个跟白日梦酒店的前台成为网友,时不时聊聊天,还被我当成普通智械男性的天才,大抵不是很常见。
  我在网上的网友是天南地北的捞着的,里面可能有大鱼,但我只是以网名称呼,螺丝咕姆这种加了好友还会介绍一下认识背景的……
  很荣幸,这位天才自从加上了我的好友,每天都会准时接收一条白日梦酒店打的广告,偶尔业绩要求大的时候,一天保底一条。
  我们之间一开始只有冷冰冰的酒店前台和酒店优惠券链接接收者的关系,架不住这位天才是真的会点进链接,然后认真的去抢优惠券的。
  这种降维打击恐怖到经理都以为出现了bug,看见眼熟的账号出来下意识就检测系统后台,一点异常就封了。
  就……封了。
  封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荒谬,以至于我听到消息时,经理七拐八拐找到我,问这被误封的账号是不是点进我发出去的链接的。
  我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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