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这至少比椒丘想将自己捻成一味药引,要来的更好一些。他就像一条丝线,缠绕覆盖,想将我们的命运连在一块,想用他的寿命来哺育我,直至我完成对他的承诺。
  众所周知,在仙舟这边,他的前辈们很多,一个个不是走上了丰饶的路,就是铸成了大错。
  最近一桩,就是罗浮的「饮月之乱」。
  他尚且有理智,只是一个不合格的医士,而非想要跨越禁忌的狐人,亦从不曾想要跨越界限,他知道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用寿命来哺育的意思,直白些,叫做同生共死。
  我还是没能逃过这四个字。
  谁家好人新婚之夜还在纠结要不要将丈夫换奖金,以及要不要据理力争跟他同生共死在我这里可能就是折寿啊?
  是我。
  椒丘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了我:“你觉得我要是跟孽物勾结,我能去找什么时间?”
  我们一天三顿都在一块,我想跑椒师傅还得硬生生寸步不离跟着我的情况下,他只有不睡觉这条路可以走了。但他不睡觉会疯狂掉毛。
  “我们非得同生共死吗?”
  “可以不,你死在我之后就行。”
  “要是在你之前?”我试探。
  他笑吟吟:“夫妻之间,殉情也正常。”
  人是不该随意说出诺言的,那样会收获一个信以为真,并且准备手动让它贯彻到底的退役医士。
  他以前就苦恼该怎么让自己睡得安心一些,免得自己一闭眼就是那天的血雾,再一闭眼就是死去的那些云骑。
  “至少,我现在可以告诉梦里的自己,还有一个人没有死去。还有你正在等着我的醒来。”
  第92章 退伍云骑
  死亡是将我们绑在一起,日后也将在我们生活里如影随形的事物。
  无可避免,那不如迎难而上。
  我说不好椒丘的心病是加深了还是痊愈了,他看起来很正常,无论是在工作时间,还是日常。
  粉毛的狐狸,婚后和婚前是两副面孔,我挺纳闷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耳朵一垂,眼神幽怨的一看,就能零帧起手撒娇的。
  自从他工作后,这样的时刻实在是太常见。
  我从一开始的后撤步,准备看自己是不是头晕眼花或者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出现的幻觉,被他拉住,听他一句叹息:“是我,你没食物中毒。”
  到现在我熟练的掌握顺毛技巧,话可以不听,手不是放在狐人耳朵就是狐人尾巴上。
  时间过去得不是很久,椒丘在我的那些前夫里算是跟波提欧坐一桌的,没什么大毛病,人的性子称不上阴暗,一个很安全的结婚对象。
  哦,现在我们在曜青已经领证,叫做新婚夫妻了。
  这事,最惊讶的不是曜青上的人。
  我作为退役云骑,跟将军啊龙尊啊的,关系只能说能扯得上,天风君孵蛋,有时候会带着蛋看看人间烟火气,带着蛋一起去当算命先生生涯里最大的压力源。
  场面不是原本游刃有余的算命先生额上冒汗,就是算命摊子瞬间清空。
  天风君,恐怖如斯。
  我跟这位碰上运气就很不错,前方坦途,挤不进去的队伍瞬间能挤进去了。身后要是还站着一个天风君,一起等出锅的小吃,那么,这条街上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插队。
  再说一遍,天风君恐怖如斯。
  他的记仇本,威力真大啊。
  尤其是这任的。
  他说自己的人生索然无味,除了镇压丰饶祸迹、孵蛋、等龙母和等龙母外,也就杀杀丰饶孽物和记仇有点意思了。
  但是,记仇本上以前还有前代们关于龙母的记录,他翻完就想给人找麻烦。
  一般情况,他会顺手抄起一个龙师抽一顿,毕竟龙师们,近水楼台先被记仇,一笔一笔都写着呢。
  再是丰饶孽物,想要摸进去盗窃龙蛋的仇有一个人做了,天风君都会扩散到整个群体。
  再往下不知道几个梯队,才是算命先生和曜青人。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让人松了一口气的,但天风君一旦想起来翻旧账,杀伤力不在于他的报仇,在于社死。人活一世,是吧。
  我跟天风君的交集就偶然的碰见。
  我跟现任仙舟的将军飞霄和她的影卫貊泽,全靠椒丘的关系,才带的熟悉一点。
  一般,这二位,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一个人机和一个三无将军,偶尔我塞给椒丘的糖炒栗子会进他们的嘴。
  都看起来不熟,关系指不定还比不上小吃摊上一天被我光顾三回,直接坐在那里当个活招牌的……呃,我应该要叫她小妹妹?
  小妹妹第一次听我叫她小妹妹,她说:“你可以叫我名字。”
  好的。
  年龄一大起来,遍地都是小辈,只要我脸皮够厚,飞霄也可以是我妹子。
  总之,都不一定比得上我跟小吃摊的小妹妹熟。
  最惊讶的其实是星神岚。
  这位给我安排的工作时间并不长,准备交给我的工作按部就班也经历不了几次战场。
  祂抽空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第一眼看到我没用巡猎,习惯性的入灭,一次就光荣退休。
  第二眼看到我现在跟个狐人结婚了。
  祂的思维,那一刻,险些没跟上祂的速度,跟上了后,我身上就多了一些巡猎祝福。
  星神的工资和贺礼还是这么朴实无华,我差点都以为祂想喊我起来打工了。
  想想看吧,你准备在温暖的天气里吃一顿火锅,为此甚至倒腾出来一堆不相干的围炉煮茶的用具,拿着它们准备回家。
  这时候,人群逐渐虚化,人造恒星的光芒隐去,你感觉不到热闹,只觉得自己身边是静止的风暴。
  半人马的星神,低头似乎在望向你,背后是星辰万千,广袤得似乎储存着亿万年前的余音。
  众目睽睽之下,星神注视了你,不止一眼,你满脑子的火锅的香气变成了冰冷的月光,流动的风。
  这就是我所经历的事。
  距离都不是遥遥相望,我摸椒丘的头发习惯了,有头发飘到我面前,顺手就是一摸,岚隐没后,手上还有岚的一根头发。
  星神也有掉发烦恼吗?
  没有的。
  祂留下的头发叫作材料。
  我在旁人眼里,再一次因为意志坚定,始终没从巡猎命途上挪开一步,创造了一个奇迹,指获得了帝弓司命的注目,得到了帝弓司命的馈赠。
  我不要退休返聘啊。
  但材料,太卜司的太卜卜算出来的都是,帝弓司命允我将其当作弓弦。
  那天,我在太卜司里哭的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太卜以为我是感动的,很是安慰了一番,说万万没想到我跟随帝弓司命征战的意志竟然如此坚定,当初是她看走眼了。
  “太卜,”假期快要远去的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那个,你当时确实不利工作,干一行恨一行,结果没想到,你到这个年纪,终于等到了可以为之奋斗终生的工作。”
  我收回我对岚的所有好评。
  退休返聘是我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但巡猎的祝福和头发丝还在,我敢入魔阴身,祂估计还会过来问我一句:「怎么了?」
  有可能不退休返聘吗?
  说笑了,被岚看了两眼,这在曜青,叫帝弓司命点卯,就算没有大活,每逢战前,拉弓射一箭,都自带“士气提升”词条。
  何况,我的命途是巡猎,帝弓司命本家,没点去不掉的深仇大恨,在不是令使的情况下,得到帝弓司命两次侧目,这很难说通。
  他们说我大概是还放不下那些丰饶孽物。
  椒丘并不希望我成为他的同僚,还是以这种方式成为他的同僚,一点也不,他只有难过。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愚钝,揪着那段往事拖着你不肯放开。”他深呼吸,免得自己因为情绪原因而暂时性缺氧,“结果,我们之中,最放不开的人,原来是你。”
  “为什么,我没有发现?”
  因为退休很快乐,退休返聘也是真的让我苦大仇深。
  椒丘可以说是被这个消息震到了,他以为我身体上的创伤,快要魔阴身是最大的问题,结果帝弓司命此举,无疑是告诉他,我正在深切的、一刻不曾停止的对丰饶孽物投之以仇恨,源源不断。
  从命途的哲学概念上就有这种误解。主要我不是巡猎令使,我是个行者,还是退役云骑,一战成果是自己生命直接裂成几块,换来了一片战场的清净。
  说我不恨丰饶孽物,至少没有那么恨,是普通仙舟人标准,以前是这么认为的。
  从今以后,就不行了。
  我在说书人口中,已经是个曜青奇才了。他们串起来所有的蛛丝马迹,说我心怀大爱,意图追随帝弓司命荡平寰宇丰饶祸迹,但天不遂人愿,第一战太过惨烈,我付出了沉重代价,无缘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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