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贺逍没说话。
  说来也是可笑,他只顾着在红隐寺里布置好一切,却反而忘记了隐去自己最初在山崖上布下的痕迹,才让贺知煜查了个正着。
  贺知煜看他没有说话,又道:“查到了这件事,却让我想起了一件经年之事。当年我夫人差点被一丫头烧炭害死,后来那丫头跑了,自己却不日身亡了,当时官府也没查出什么,只说是偶然。我差人去寻了她丈夫,她那丈夫贪财好利,又觉得事已经年,钱财相诱便吐了个干净,说是被一人所害,自己则收了钱财封口。我查证之下,那竟是父亲的人做的。父亲,当真如此草菅人命吗?”
  贺逍冷笑几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道:“贺知煜,你敢像如今这般质问我,不就是觉得你赌赢了吗?”
  贺知煜愣了,不知贺逍所言是何意。
  贺逍面上颜色阴狠:“若是现在,凌王还同当年一样权倾朝野,你又怎敢如此同我说话?!”
  贺知煜感到自己的父亲如此陌生:“父亲竟这样想?”
  贺逍有些激怒,言语已然失了分寸:“你以为我为何在你去陪着太子读书之后便开始待你态度变好,还不是因为有你给我做遮掩,我可以更好地为凌王殿下办事!你却也是运气太好,太子当时势弱,在朝中根基甚少,最后却当真登了基,真不知先皇是如何想的!若非如此,怎有你今日对我指指点点!”
  贺知煜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何话。
  贺逍却已然是盛怒:“你不过是我丢弃的一枚棋子罢了,就你母亲那样子,家理不好,事做不好,成日间脑中不知想着什么,果真是一副薄命相,她若不是背靠着岳家,我都不愿多看她一眼!也是这些年小岳氏教导有方,不然我还真不愿多看你和你姐姐几眼。如今却是,你们一个两个竟都来忤逆我!你姐姐也就罢了,你如今又是作何?你这个世子的身份,还不是靠我血战沙场换来的!我想收回也是一样!”
  贺知煜大喝一声:“够了!我母亲已离去多少年了,父亲怎能如此言语?!”
  贺逍怒极,扬起手中的折虎鞭,便要打贺知煜。
  那鞭子如毒蛇扭转,快如闪电,堪堪便朝贺知煜袭来。
  贺知煜轻巧斜身避过,一个箭步向前,伸手捏住了贺逍臂上的一处关窍。
  那处位置极敏感,被制住极痛,贺逍手上一抖,不自觉拿不稳鞭子。
  贺知煜看他手上松动,伸手一把抢过了鞭子,贺逍一愣。
  贺知煜看着那折虎鞭,同自己最后一点被撕碎的对父亲的隐忍之心,狠狠丢在了地上。
  贺逍眼中似有怒火燃烧,定定看着贺知煜。
  贺知煜神色却渐渐恢复了冷淡,他没再和贺逍说一句话,朝宫中扬长而去。
  贺逍看贺知煜离去,同手下飞鸽传信:“抓到孟氏之后,格杀勿论,务必做得干净。”
  第47章 火葬场开启 贺知煜,我不再想你了。……
  江南小镇上。
  “前些日子这些人看着还只是找人, 怎的如今看起来倒像是索命一般,个个带刀拿棒的, 人也多了不少,表情也是凶狠异常的。”素月透过门缝朝外看,说道。
  孟云芍冷嗤了一声:“也许,真的就是想要来索命来吧。”
  素月安慰道:“没事主子,明日咱们就要出发了,咱们不像寻常走陆路,这次走海路, 虽绕的远些,咱们小心点,他们发现不了。”
  孟云芍正在剥瓜子, 她剥开了几颗, 随意放进嘴里,沉思了片刻道:“发现了也无妨。我若不死, 看来侯爷终是不能放心。便是跑到大盛去, 也不知会不会再生出些事端来。”
  她扔下了瓜子皮, 自嘲道:“没想到我对永安侯竟是如此重要。真是奇了,他怎么仍是不放过我, 按道理也是不该。”
  素月道:“许是心中真的难平吧,听主子讲了逃离的经过, 怕是侯爷咽不下这口气。”
  孟云芍莞尔, 面上却又带了些嘲讽神色:“侯爷便总是把自己当人, 不把别人当人。他觉得我所做过分,我何尝不觉得他所做过分?他便是心中再觉得自己地位高贵,高我一等,对我来说, 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
  孟云芍想了想,又道:“算了,我不如遂了他的心愿。侯爷放心了,我亦能放心了,皆大欢喜。”
  说完,孟云芍思忖了一会儿,起身去找兰溪了。
  翌日。
  已至夏末,树上的蝉声聒噪得厉害,吵得人心烦躁。
  小镇气候湿热,人还没怎么动,便先出了一身湿汗。
  侯爷派来寻孟云芍的人多日徒劳无功,心下烦躁异常。他们之前经过细细多日打听,终于确定孟云芍确实是在这镇子上出现过,也算是多了些眉目。
  可人是活的,长了腿便会走路,这江南小镇四通八达,谁知她是不是又去了旁的地方,却是断了线索,再无处可查了。
  这些日子,他们对出镇子去往别处的人进行了盘查。可虽然官府行了方便,可此事也不能办得太过张扬,只能悄悄查了过往记录,却也是没什么端倪。
  可这镇子虽不算特别大,但却十分繁华,江南人擅经商,车马往来更是数不胜数,实在是无从下手,难觅踪迹。
  这些人惆怅多日,实不知该如何交差。侯爷素来狠厉,到时候这事情办不好,恐怕连自己的命都要折进去。
  那带头的陈杰正是额上有那浅疤之人,他如没头苍蝇一般在街上转悠,担忧着自己的前程。
  这日,孟云芍同素月一起,换上了些裹得严实的衣裳,戴上了帷帽,便一起出门了。一个去往了出镇子唯一的车马驿站,一个去往了码头,打算和兰溪汇合。
  孟云芍去了车马驿站,想要和其他人岔开,换个通行方式离开。
  她孤身一人走
  到驿点,想租辆马车,但排队的人有些多。
  天气闷热,她为了不被人看到,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排了好久的队,这会子有些受不住。
  孟云芍悄悄低下头,摘下了帷帽,用帷帽当起了扇子,扇了起来。但她似是仍有些担心,用手中的帕子半遮住了脸。
  扇了一会儿,她似是有些不放心,左看右看半天,又悄悄把帽子戴严实了。
  不远处几双有心之人的眼睛,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陈杰在镇子里问了多日,悬赏颇高,早就有存了拿悬赏心思的人一直暗暗在镇中寻找孟云芍的身影。
  如今见她现了身,也不多言,悄悄便离开了驿站,朝陈杰之前说的通报地点去了。
  过了不多时,孟云芍已然租好了车马,上了车,正准备离开。
  忽然外边一阵吵吵嚷嚷,只听得“抓人!”“抓人!”“让开!”之语在外响起。跟着的是一阵人群的嘈杂声。
  孟云芍心道不好,急忙喊了车夫,让车夫快快离开。
  车夫拿起了缰绳,正要策马离开,就在此时,一条雪亮长刀横在了车夫的面前,吓得车夫赶忙松下了手中的缰绳,慌声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是否有什么误会,我们做的可都是正经营生!”
  “你们这车是去哪儿呀?”那拿长刀的正是陈杰,他问道。
  车夫虽然害怕,但仍觉得自己不该透露租车人的去向:“这我怎么好告诉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青天白日的,难道要杀人越货不成?这里这么多人,官府的人在不远处也有驻点,你们这是作何?”
  陈杰冷笑一声:“还是个嘴硬的。”
  他虽是嘴上如此说,却也知道不能闹得太大,反惹一身麻烦,又道:“我同你说什么,不如问问这车中之人!”
  说着,他跃起一步,一把掀开了车帘。
  “谁人造次?!”车中一个清脆女声响起,那声音柔而有力,透着些威严。
  车帘后,赫然坐着兰溪。
  兰溪从车中款款走出,道:“做什么?”
  陈杰一看是兰溪,怔住了:“怎么是你?”他那日盘查询问时,曾见过兰溪,因为兰溪相貌实在出众,让人过目难忘,有所印象。
  兰溪嗔怒道:“怎么,小女子我要去百十里外的瑚洲采买上好蚕丝,好用来置办新衣。可是犯了这位大哥的忌讳?为何要来抓我?”
  陈杰心中恼怒,知道定是通报的人认错了人。
  兰溪是个一顶一的美人,孟云芍也是个一顶一的美人,这丑人虽丑得千奇百怪,美人却都有几分相似之处,她又捂得严实,只露出了小半边脸,怕是被人错认了去。
  陈杰想得没错。
  当然此间更重要的是,兰溪演舞几年,懂得上妆之道,用了些法子精心描画,仿照了孟云芍。到了车中,她又急急给自己改了妆,去掉了外边包裹的累赘外服,才一下子就显出了本色。
  陈杰心中恼怒,却也不知该对谁发泄。他心念一动,忽然想管他什么孟云芍不孟云芍,反正随便抓一个杀了,也能同侯爷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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