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乾元台祭祀牲畜病死一案,孤以为还有蹊跷,果不其然查出了幕后之人。”
太子含笑看向辰王身后的太监邓康,“这便是当日那名兽医官,邓总管可还有印象?”
原本还在细瞧那医官相貌的邓康听到这句,霎时浑身一震,脸色煞白。
「怎么是他?太子竟然能查到他头上……」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活口!」
邓康浑然不知心声已暴露一切,压下心中的慌乱道:“当初他不是查出那饲料中混进了病鼠粪便,这才导致牛羊染毒病死?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再次严刑逼供,是何用意?”
秦戈便把医官画押的供词与他兄嫂的证明亮出来,“区区鼠便毒不死几十头牲畜,重刑之下此人已尽数交代,当日正是与邓总管串通一气,想要借此陷害曹公公,将其赶出东宫。”
邓康浑身发凉,正要反驳,辰王这时开了口:“秦统领说笑了,曹公公的确是本王借来帮忙的,本王陷害太子兄长身边一个小小的太监做甚?”
曹元禄拱拱手,语气却毫不退让:“奴才的确不知辰王殿下的用意何在,可奴才知道,奴才不在东宫这半年,东宫上下被安插了多少眼线,太子殿下昏迷期间,又有多少人想要趁机下毒、刺杀,倘若奴才留在东宫,东宫上下必不会似如今这般。”
辰王脸色发白,暗暗咬紧后槽牙。
当初他与母后商量着如何往东宫安插人手,却又苦于东宫上下犹如铜墙铁壁,尤其曹元禄又是个精明缜密、处处以太子为先的人,想要安插进去自己人很不容易,所以才设计了这一出,不至于把曹元禄弄死,落人口舌,却能把他远远地打发了,免去一道阻碍。
如今太子亲自找上门,人证物证俱在,无可辩驳,这是逼着他亲手处置邓康!
邓康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殿下……”
辰王瞥他一眼,脸色平静道:“本王让你去请人帮忙,未曾想你竟自作主张,暗中陷我于不义,你可知罪?”
邓康见辰王撇清一切,便知无力回天,他心中虽有不甘,也只能尽力保下自己的主子。
“的确是奴才与医官对好了说辞,可奴才本意并非陷害曹公公,更不是为了往东宫安插人手,只因奴才与那庆丰司厩长有些旧怨……我二人原本是同乡,入宫之后各自分到了不错的差事,他那头油水丰厚,因此沾了赌,非拉着奴才一起,结果拖欠奴才百两银子不还,奴才气不过,又怕把事情闹大,不敢明面上逼要,这才猪油蒙了心,暗中毒杀他看管的祭品,因此连累了曹公公……”
太子漫不经心地一笑:“这话留着到刑房再说吧,酷刑之下你若还能如此嘴硬,孤便赏你个全尸,如何?”
邓康浑身都在哆嗦,眼神忽然看向一处,他咬咬牙,猛地起身就要往秦戈手中的佩剑撞来。
人证物证确凿又如何!只要他自戕,太子就是严刑拷打屈打成招,逼得他以死明志!
眼看着脖颈就要撞上剑刃,太子抬腿一脚,邓康人已飞出几丈远,身子沿着殿门外的台阶一路滚下,口中鲜血淋漓。
辰王目光紧紧地追随,见到这一幕,身形亦忍不住微微地颤动。
他没要曹元禄的命,却要因此折去自己心腹的命。
太子神色淡淡:“带走。”
辰王强忍着怒意,闭上了眼睛。
云葵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知道曹公公是遭人陷害被调去了别处,却没想到殿下会亲自替他来讨公道。
太子见她神色呆呆,指着那被拖走的两人,道:“外人都说孤手段残忍酷虐,你以为如何?”
云葵回过神,习惯性地吹捧道:“奴婢觉得殿下英明神武,霸气十足。”
太子:“……”
「可曹公公是忠仆,伺候了殿下二十余年,又岂是我这种初来乍到的能比的。」
「殿下愿意维护我,大概也是维护他作为太子的颜面吧。」
「至于给我七日散的解药,那也是先试探我的忠心,直到最后一刻过关,才告诉我死不了,否则,一旦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或者没有看到秦嬷嬷的梦,就这么傻傻地把秘药喂给他,兴许早就没了小命……」
思及此,云葵在心中哀叹一声。
「小葵花,你活得不容易啊!」
太子听到她的心声,脸色不太好看。
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他都救她几次了,更不必说她那些大逆不道之举,换作其他主子,她这会已经不知道在哪投胎了。
良久之后,他沉沉一笑:“孤看六皇子倒是单纯仁善,如若六皇子向孤讨要你,你可会答应?”
第30章
云葵有些意外他为何突然提到六皇子, 难不成六皇子方才在殿中偷偷瞧她,被他发现了?
「所以,他是希望我答应, 还是不希望?」
云葵眨了眨眼:“殿下想留下奴婢吗?”
太子冷冷道:“孤在问你话,你不正面回答,却来反问孤,是为不敬。”
「哈哈,不敬。」
太子听到她心中无故发笑,脸色就沉了下来。
「我摸胸肌的时候敬吗?把你扑倒摁在榻上的时候敬吗?强吻的时候敬吗?哈哈哈哈……」
太子死死盯着她。
云葵想着想着, 心内的笑戛然而止。
「太子殿下该不会是嫌弃我,想把我赶走吧!」
「这可不行, 皇后娘娘若是知道我办事不力, 如今还要去祸害他儿子, 一定会把我弄死的!」
「算了,还是先抱紧太子殿下的大腿吧……」
太子:“……”
敢情他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无奈之举, 口口声声说着忠心耿耿, 实则就是个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
太子冷着脸,转身就走。
云葵见他脸色难看,赶忙屁颠屁颠地跟上, “哎,奴婢只愿追随殿下!”
太子自始至终没再看她一眼。
回到承光殿,云葵眼睁睁看着那二人被拖进刑房审问,太子又没有别的吩咐, 她便只能在刑房外候着。
里头不知用了何种酷刑,只听到哀嚎连连,撕心裂肺,仿佛正在经历人类痛苦的极限, 又似乎,已经不像人的声音,像落入虎口的困兽,被一寸寸地撕扯和啃食着皮肉。
她虽未亲身体会,却因这些刺耳瘆人的声音直打寒颤,天早就黑下来,廊下的风吹在后背,她连脊柱都灌满了凉意。
残忍吗?的确。
可不管那邓总管是为了陷害曹公公,还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为了一己之私泄愤害人,庆丰司和乾元台无数的宫人都被他连累丧命,他就是错了。
她攥紧手掌,深深吸一口气。
不怕不怕。
她又没有做亏心事。
里面不知过去多久,已经听不到人的嘶吼声,太子出来时,高大的身躯隐在廊下明昧交织的光影里,脸上看不清情绪,唯有身上还带着浓稠的血腥气。
云葵乖乖顺顺立在一旁,太子看她一眼,眸色深深,没有说话。
回到殿中,先是曹元禄伺候沐浴,沐浴过后,德顺来禀,说晚膳摆好了。
太子没什么胃口,默然片刻道:“孤一会过去。”
云葵照例先试菜。
午膳在燕嬷嬷处吃的,为表矜持,她故意没有吃太多,原本早就饿了,可下半晌经历这一出,又在刑房外闻了许久的血腥味,看到那些荤食便有些反胃。
浅浅试了些素食,那些肉菜干脆就没碰,反正太子殿下也不喜食荤。
果然太子不知是胃口不佳,还是头疾发作,最后只简单用了些羹汤。
夜间侍寝,云葵悄悄看向枕边人始终淡漠疏离的一张脸,也知道放乖些,不去触他霉头。
可到了大半夜,那种腹中空空的饥饿感忽然席卷而来,她摸着肚子,忍不住在心中哀叹。
「唉,好饿。」
「好在太子殿下秀色可餐,从这个角度看,侧脸轮廓简直完美,像精细雕刻的一般,睫毛好长哦,鼻梁也好高,怎么这么会长!」
「请问小葵花,这么美味的太子殿下,你打算从何处开吃呢?」
「先吃鼻子,眼睛,还是嘴巴呢?要不先吃一口脸颊吧,吧唧吧唧吧唧!」
太子:“……”
他真的烦躁。
召她侍寝本就是为缓解头疾,然而她似乎每晚都要出些状况,要么吃太饱,要么太饿,要么想出恭,要么就是看到一些梦,必须要在心里发表见解和感慨,要么就是垂涎他的美色……总之没有一夜消停过。
云葵瞧着瞧着,便见那两片抿着的唇瓣轻轻动了,吓得她猛地一颤。
“还睡吗?不睡就给孤滚出去。”
云葵惊得说不出话,“殿下怎知我没有睡?”
不是开了天眼吧!她可以保证自己一丁点动静都没有闹出来,甚至连呼吸都很小声。
“咕噜,咕噜。”
云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