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她跪在邵家宝身前,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哀嚎。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这是她懂事后,第一次哭。
之后的几天,邵溪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也不出门。
像一具游尸一样,魂魄好像已经随着邵家宝下了葬。
邵东的双腿废了,几天后是坐着轮椅被人推回来的。
他回来的那天,邵溪美主动打开了房门。
明明才过去几日,但她却瘦了一大圈。
本来圆润娇俏的脸瘦了脱了相。
下巴尖利,双颊凹陷,面色白的像常年不见光,眼下的青黑却异常明显。
她推开邵东的房门时,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让邵东刚想发出的火气如烟消云散般消失不见。
邵东不知为何,他有些怕这样的邵溪美。
邵溪美开口,声音像年久失修的木门忽然被人推开。
滞涩又沙哑。
“你腿废了?”
邵溪美问道。
邵东心中的暴戾翻腾,目光落在腿上,咬牙忍耐,“还不是拜你那个好弟弟所赐!你说他是不是昏了头,我是他老子,不是他仇人,他……”
邵溪美打断他,“我要你手里所有资源,我要接手你的势力。”
邵东呆住,直视她片刻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好,但你得继续给我找生子的偏方,给我找最好的大夫,不计金钱,不计代价。”
“成交。”
邵溪美片刻迟疑都没有,利落的应了声。
她答应。
她当然答应。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邵东从前是没打算栽培邵溪美的。
他的关系,他的资源,自然要儿子继承。
只是如今邵家宝死了,下一个儿子现在还没有影呢。
为了邵家的权势不旁落,他只能先扶持邵溪美再说。
警署最近查抄烟土的事闹得很大。
邵家的利益也受了影响。
但邵东虽然腿瘸了,却野心不消。
“今日是年三十,你现在给叶棋鸿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去叶家,你们已经成婚了,你只有把叶家的船队收为己用,让源源不断的烟土为我们创造大笔的财富,我们邵家,才能在此难中屹立不倒,明白了吗?”
邵溪美一开始就知道父亲让自己嫁进叶家,是打的叶家船队的主意。
她也猜到了她父亲要做什么。
除了烟土和军火,没什么值得这般大费周折。
但这一瞬间,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还是沉默了一下。
“好。”
沉默后,她这样答道。
叶棋鸿前两日给她打过电话,也来见过她。
只是邵溪美没接电话也没开门,他也就没再来过。
今日叶棋鸿忽然收到让他去接人的消息,不知怎的,他心里并不情愿。
可能是因为他们婚礼那日的惨状。
也可能是因为萧蝶最近大放异彩,暗中接手了报社和银行,又把萧家曾经被侵吞的家产要了回去,一举成为桐城最有名望最有权势的名媛。
当然,也有可能是某种预感。
但叶棋鸿此刻却并不知情。
叶启和王柳看得出他的不情愿,劝道:“暂时忍一忍,邵东如今废了腿,但权势和地位还在,就算你真不想和邵溪美过了,也得等你老丈人把好处给了你再说。”
不光邵溪美盯上了邵东手里的势力和关系网,叶家也盯着呢。
邵家唯一的儿子死了,好处可不就得让女婿得了,也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
他们一说,叶棋鸿就满脸不愿,“爸,妈,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能趁人之危,做这种事?”
王柳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什么叫趁人之危?邵东在桐城经营这么多年,如今却断腿又断后,你替他把衣钵接过来,不正是解了他的难题?大不了以后你多照顾照顾邵溪美就是了,要不凭着她一介女流,在这乱世还不是被人欺负死?”
“对,你娘说的对,权利在你手上,你还能善待邵家人,但如果在别人手上,可就说不准喽。”
叶棋鸿听了他们的解释,脸色缓和了不少。
再想到如今萧蝶的风光,他内心更是动摇。
“那我……晚上和溪美好好聊聊。”
“好好,你们好好聊,好好说,去你们的新房子里说,只有你们两个,孤男寡女新婚燕尔,什么都好谈的!”
叶启兴奋的去给他挑拿给邵家的礼物,王柳去命人打包叶棋鸿的行李。
通通装上车,让叶棋鸿赶紧去和邵溪美过二人世界。
叶棋鸿路上打了不少腹稿。
他应该先关心一下邵溪美的身体,再关心下她的情绪。
但实际上,上了车,两个人之间仿佛隔了条河,一句话都说不出。
车驶向位于月行河的新房,邵溪美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不回你父母那吗?”
叶棋鸿摇了摇头,“父亲母亲让我们先回新家,明天再去老宅。”
邵溪美嗯了一声,转头向外面街道。
第241章 病弱美人的黑与白48
大年三十,桐城陷入一片喜庆的火红。
好像不管过去一年有多少不幸和艰难,过了今日就一切烟消云散了一般。
新的年,能带来新的开始和新的好运。
但能带回失去的人吗?
邵溪美眼眶发热。
她两臂交握,手指用力,指尖下血液温热。
疼痛逼回了双眼的酸意。
叶棋鸿毫无察觉,继续开车。
到了新房,佣人已经做好了晚饭。
叶棋鸿想了想,给他们放了假,让人都离开了。
哪怕他父母说的再冠冕堂皇,他心里也是有点心虚的。
好像生怕知道他这个留学归来的体面大少爷,在打着什么主意。
好在邵溪美也没有阻拦他,默认了让所有人离开。
这是他们婚礼后第一次同桌用餐。
叶棋鸿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透过高脚杯看着邵溪美,他却始终有一种陌生感。
该怎么说呢。
她瘦了,憔悴了,但这都不是根本。
她应该是柔和的,脸上或哀伤或欣愉,总归是生动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平整整一张毫无表情的脸,黑洞洞两个没有起伏的眼。
让人无端从心里生出畏惧。
叶棋鸿不由得想起萧蝶。
以往他嫌萧蝶过于古板陈旧,不像留学回来的邵溪美一样活泛洋气。
如今却从心底里否认了自己曾说的话。
叶棋鸿总是习惯把她们两个放在一处对比。
像心里有杆秤一样。
哪边沉一点,就把心往哪边偏一点。
如今这秤又往萧蝶那偏了偏。
听见二蛋说宠爱值加了五点时,萧蝶正和吴妈、胡婶子坐在一起包饺子。
两人本来不打算让她帮忙,但今天需要包的饺子太多,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搭把手。
大年三十,警署连上带下可一个人都没歇着,都在忙着追查烟土一事。
这事还是萧蝶提的头,他们忙的年都过不好,她帮着包些饺子也不算什么。
饺子包完上锅去蒸,蒸汽袅袅升腾,厨房像搬进了天庭似的。
出了锅,萧蝶装了几大餐盒,拎着出了门。
出门买酒的叶棋鸿正好开车路过。
见了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车。
萧蝶比之前在叶家时气色好了许多,双颊渐渐饱满,唇色也越来越红润。
外面天冷,她走出屋子冷风一吹,脸上就见了红色,看起来也多了些娇俏。
叶棋鸿见她拎着食盒走近,只感觉看见了万物衰败的冬日里,最欣欣向荣的那颗蔷薇花苗。
虽有尖刺,却格外迷人。
可惜那花不是开给他看的。
萧蝶上了车,车开的方向是警署。
她是去给叶延送饭的。
叶棋鸿想到指使他出来买酒的邵溪美,心里不是滋味。
刚刚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他们家的打算说给了邵溪美。
想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不算他占便宜吃软饭,谁让邵家没有男丁。
可邵溪美却只让他去买酒……
去百货商店买了酒,叶棋鸿又开车回了他们的新房。
一进屋,却正好见邵溪美正端着醒酒器往杯子里倒。
看见他回来,邵溪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你刚走我就在藏酒室又发现了一瓶,已经醒好了,先尝尝这瓶怎么样。”
看她笑了,叶棋鸿心里舒坦了些。
“好,那就尝尝你这瓶。”
刚才,是叶棋鸿一直在说自家的打算。
这回,就是邵溪美一直在问叶家船队的情况了。
叶棋鸿有些纳闷,她为何对这些感兴趣。
邵溪美道:“自然是准备替你分忧,你日后进了委员会工作,家中的事估计是忙不过来的,爸妈年纪又大了,总不能一直让他们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