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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自小孟家灌输的是外观端庄行为得体这一理念,耳濡目染之下,这么多年两个形容词孟北不仅没有占一个,还反其道而行之,我行我素惯了,但长年累月不会没有一点成效,他其实还是挺注意自身卫生和面部干净。
  除了有时候实在忙到顾不上,或者心里有许多忧虑的事情,才会有这种没有打理的情况。
  孟北把眉心揉开了,叹了口气:“……这几天我确实没注意。”
  那你注意了什么呢?
  符楼正想问这句话,但心里突然感觉很怪。
  他看了下表,说:“只有半个小时了,先走吧,到那儿好好休息,恢复一下精神。”
  事不遂人愿,他们报的旅游团正好是强买强卖类的,因未买那价值一万八的牛气冲天保温杯,他们惨遭抛弃,被丢到一片草地上。
  孟北紧急动用playb,去到最近的车站买了最近的票去七松湖。
  到晚上了,他们才上了火车,还是硬座。
  累了一天,符楼已经没有力气吐槽。
  ……
  历时一天一夜,他们总算快到七松湖。
  真当在高三的时期,踏上去往远方的火车,符楼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明明前段时间还在和梁归聊家长会的事。
  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和孟北单独出这么远一趟门,这次短暂的旅程很仓促,很不适时宜,就像何承说的,他并不理智,其实他不该来的,但孟北为什么提,他又为什么做,理由却很清晰——
  他总得找个时间去释放情绪,调理自我,任由自己逃脱。
  光靠一成不变的生活只会变得麻木,这件事符楼早已明白。
  长期以来,他对待自己的内心是先憋下来再说,想着哪一天可以遗忘,或许等待的也是一次爆发,作为现在最亲近的人——孟北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强行给他开个透气的口子,容他自由呼吸。
  对孟北,符楼在很久之前,对他的印象就是天天乐呵呵的开朗小伙,傻人有傻福,他比大部分人都看得开,知足常乐,从不计较很多事,但慢慢接触发现并不是这样,他只是从不顾及他人的看法,用最软绵绵的方式去做最刚硬的事,这些都是基于教养而已,看似看得起所有人,实则是俯视的态度。
  孟北是什么场合就会做什么样的人。
  他装傻充愣不过是懒得费一句话而且不用为此劳心费神地修复关系裂痕,有时孟北露出一点端倪,甚至行为强硬的话,符楼会愤怒地觉得他轻慢,但要说孟北一点居高临下的资格都没有,那也不是。
  符楼认为这是合理的,孟北确实站在高台上。
  而他真正狡诈的是,孟北时常不会暴露他的想法,也不会违背他的本质伏低做小,而是用似真似无的纯真情感去打动符楼,不会勉力去劝,也不会以己度人,而是希望,祝福,一种富有爱的等待,对符楼这种很有主见的人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他的期望沦为他的目标。
  他定下的目标他想实现。
  符楼很早就意识到了,但不知不觉间还是会落入孟北为他单独设置好的陷阱,而他的确是个好人,一个聪明机警的好人,这个事实,无法辩驳。
  所以,有的时候,他会想孟北很可怕,但人又好到一切都进行得很舒服,然后不由感叹,幸好孟北看起来是个没有任何私心的人。
  “大平原,真好看。”孟北突然说。
  符楼怔然回过神,看向对方迎着晨光的侧脸,将右耳的蓝牙耳机取下,递给孟北:“这首歌很配景色,要不要试试?”
  “听歌会更有感觉吗?”孟北兀自听了一会,似乎在品鉴,眼睛又一直在看他,“好像我懂了一点,为什么你每一次戴上耳机,眼神总比以往要精彩。”
  符楼:“你用精彩来形容?”
  “不可以吗?”孟北弯眼笑了笑。
  这时候,符楼都想用镜子来照照自己,走神期间具体是怎么个精彩法,但带了那么多东西还是没有关照到方方面面,包里可没有镜子。
  孟北存心逗他:“比如你现在的表情就很精彩。”
  “还给我。”
  “什么?”
  符楼面无表情:“耳机。”
  “生气了?”孟北不仅不瞧他伸出来的手,头还往后仰了仰,死犟道,“我还想听完你的歌单呢。”
  符楼:“……”
  这两人小孩子气的互动把坐在孟北旁边的阿姨逗笑了,她站起身对符楼说:“你要不过来吧,两人坐在一起好聊天啊。”
  “不用啊……”孟北拦了一下,但那力道就是意思意思的程度。
  符楼认为和孟北面对面坐下,为了一个耳机打打闹闹在公共场合是个很不体面的事,但如果是肩靠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瞥了孟北一眼,果断和阿姨换了座位,身体没挨着座垫就去勾耳机。
  却没想到,孟北率先靠过来,长臂一搂他的腰,就把人强行带到身旁坐下,在符楼还没反应来时,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顺便把耳机压在下面,笑着问:
  “一起好好听个歌,不好吗?”
  “你幼不幼稚。”
  没想到孟北使出的对策是这么的“强扭瓜甜”,符楼承认这时对他又有了层新的看法,现在耳机是不想要了,但符楼去推他的头没有推开,而阿姨就这样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他自问还没有那么厚脸皮,弄了两下也放弃了,无奈做好当孟北这一路靠枕的准备。
  等他没动静了之后,孟北却起来了,一边将耳机轻轻塞在他的耳朵里,一边说:“嗯……刚好这首歌很适合沉浸式地听。”
  不知道为什么音量一下子大了起来,歌曲也来到高潮,符楼见孟北嘴唇动了好多下但一个字也没有听清,不由凑近问:“你说什么?”
  还是没有听清,就见孟北脸上有一抹笑意。
  他疑惑地摘下耳机,却正好听见孟北说:“到站了,要下车了符楼。”
  两人随涌动的人群出站,七松湖那边的天气比离平要冷许多,如果离平还在夏季,那么这里就已经入冬了,除了一些刚下车的旅客,其他人都穿着大袄。
  符楼提前看了那边的天气预报,穿得很厚实,围巾兜帽手套三件套都不缺,却还是被出门那扑面而来的冷气刺得一激灵,他本来以为火车里的空调就很冷了,结果一出门才发现原来车里头是在保温。
  风携着细碎的雨雪,孟北逆着热潮的人流往前走,说话间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符楼瞧着更是将口鼻藏在毛绒绒的围巾下,不透露丝毫半点,听孟北提醒道:“有专车去那边,跟紧我。”于是默默加快速度,紧挨着他肩,甚至为了不被挤走,轻轻拽着他的袖角。
  孟北反而握住他的手,加紧往公交车站走去。
  他没有带棉手套,但覆在手背上的掌心却很温热,暖融融的,包裹住他手指的时候像是被阳光围绕住了,符楼又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血气旺。
  等两人上了小客车后,座位差不多满了,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拿着小话筒站到过道中间,习惯性咳嗽了两声,声音中气十足,确保每个人都能清晰听到:“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导游……”
  符楼问孟北:“你报了旅游团?”
  “诶唷祖宗你可别打趣我了。”孟北一副气馁万分的样子,如果不是嘴角压不住的笑符楼差点就信了,“是大爷让我上的这车。”
  符楼选择性遗漏前一句话,继续说:“你确定那间小木屋还能住得下我们?”
  孟北沉思了一下,判断道:“说不定是批发的小木屋。”
  对这种乐天派,符楼直言:“……这样说情况也不会变好。”
  符楼一直对自己的运气不抱希望,但孟北看着像是有好运加持一样,两人互补下并没有差到要流落山岗岗,进山的路隔几米就有台明亮的灯,两侧是极规整的松树品种,落了一层层的白雪,在光下亮晶晶,枝干则裹上了冰衣,通体晶莹。
  偶尔树上有人挂了些颜色鲜艳的挂件,更远处的树成了山影,符楼看着这些漂亮的松树,不知道这些是否为当地品种还是人工所植的“圣诞树”。
  之前车辆留下的车辙印在视野范围内无限延伸,在树和灯蜿蜒曲折地注视下,通往坐落在裕达山岭深处的浮光小镇。
  夜色渐深,一天赶车颠簸下来,再生龙活虎的人也会感到疲惫,但在车上睡觉并不舒适,而且设计的座椅非常违背人体美学,符楼只能侧头靠着椅背,时常感到脖子酸痛,只能闭眼养神,而身侧的孟北仰身抱胸,一条腿伸到过道上,睡熟了似的安静。
  符楼凑过去盯着他,连眼皮细微的血管都看清楚了,但孟北眼球都没有颤动,平稳地呼吸,可见睡眠质量是真的很好。
  他很想弹他的鼻子,但那样做符楼觉得自己的麻烦更大,于是硬生生忍住了这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这时导游说快到了,符楼将因里外温差过大而雾蒙蒙的玻璃擦干净,远远看见一个老头往观光旅游车停靠的红绿指示灯牌下站着,身上落了很厚的雪,刚在心里想这么冷的天还来迎接儿女,孟北就突然凑了过来说:“他还真来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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