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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符楼点点头,跟上她的脚步。
  途中,艾琼用余光观察了一会身侧这位自从见面后就格外沉默的少年,自己不开口,似乎他也不准备说话,就算大大咧咧如她也不敢贸然跟符楼搭话,只得舒缓氛围似的延续之前的话题,哈哈道:“你走的是不是正门?那边的保安叔叔不好应付,下次直接走后门就好了,好说话一点。”
  “好。”符楼道。
  艾琼:“……嗯。”
  眼见气氛又冷了下来,艾琼搜刮了脑中为数不多与符楼有关的东西,说:“其实你不用紧张的,我只是很想让你试试,如果真的唱不了,我也会帮你打听你家人的消息。”
  符楼有点疑惑:“我没有紧张。”垂眼想了想,又说,“昨天试了下,应该不会太跑调。”
  艾琼无意识咬了咬自己的食指,又被符楼后一句真诚的态度逗笑了,安抚道:“我自己写的歌,水准也不算太高,很好唱的,就是高音部分有点多。”
  符楼闻言,顺口问:“请女生来唱不是更好吗?”
  “原本是,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艾琼笑笑,“在遇见更合适的后,才发现之前是多么的勉强。”
  “舞也是你自创的吗?”
  “东拼西凑出来的。”
  艾琼摊手:“只是过了初审,但能不能上还是个未知数,我们尽力就好了。”
  符楼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到了,”艾琼推开门,“昨天跟爷爷打了个电话,结束后,我再跟你说说我现在知道的内容。”
  从未设想过的卖艺道路朝他缓缓展开,符楼轻轻舒出一口气,生怕自己下一秒反悔似的,在她的身影消失前一刻,立即迈腿跟了过去。
  场地很大,两个篮球场的规模,进门左手边是搭建的舞台,其他三面是层层往上的座位,粗略估计可以容纳几千人观看。
  每个节目都划分了排练的场地,艾琼分到的是最边上的,符楼跟着她越过一群群热火朝天搞排练的学生们,走到人数稀落的角落,艾琼目的地甚至只站了三个人,但依旧热情地介绍道:“这是郑鹤熙,也是前不久才加入的,陈典,谢晨歌……”
  那个叫郑鹤熙的男生高高瘦瘦,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就是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看着气色不太好,从一开始这人也站得离另外两个人很远,等艾琼开始说话,他才抬起头,直直看向符楼。
  心底顿时涌上来一种直觉,符楼总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的敌意。可他看了他好几眼,只觉得样貌有点熟悉,但可以确定完全不认识。
  艾琼又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下符楼。
  “你就是符楼?”郑鹤熙眯了眯眼,向符楼伸出一只手,“艾琼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那是。”艾琼拍拍胸脯。
  符楼握了上去,感受到对方抓着自己的力量,两只手交握一瞬间分开,他笑着道:“你也很不错,郑鹤熙,很好听的名字。”
  艾琼对这两人暗中进行的争锋相对一概不知,转头对其他两人扬声道:“郑鹤熙之前是跳街舞的,有舞蹈基础,可以很快跟上来,我等一会教符楼唱歌,你们两个就教郑鹤熙练舞蹈动作吧。”
  三人走后,艾琼拿出一张经过粘合的旧纸张:“这是歌谱,如果你不会看呢……”
  她又在手机上点开一段录音,开头是一片嘈杂声,可随着一道落锁的声音响起后,那些人声远去,安静片刻,有人弹奏起吉他,先是一阵欢快舒缓的前奏,小雨切切,像与人挽手漫步在林间,而在女生轻轻哼了几个小调后,原本轻松的旋律急转直下,变得缓重绵长,每一个音都如同狂风骤雨般落下,节奏变快,女声瞬间高昂起来,就像在急促奔跑,带着必需逃离密林的决心,清丽的歌声从碎成蛛纹的屏幕深处传来:
  “……
  那一天终会到来,
  我要带你去看海,
  你会拾去一具遗骸……”
  歌声到这就停止了,艾琼按了暂停,眼底有点闪烁,抬头问道:“不同的人唱有不同的感觉,要不要试一试?”
  符楼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如果他没有感知错的话,这是一首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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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艾琼的意料,符楼的嗓音平时听起来清清冷冷的,唱起婉转的调儿来,却是完全不符的温柔男高音,低沉下去时又带着少年模糊的低哑,就像在你耳边轻轻地笑,很适合唱情歌,而且他对旋律也比别人敏感许多,能把握住许多较难的转音,气声也收敛得很好。
  总结,艾琼捡到宝了。
  但有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问题,她掐着下巴,严肃地看着符楼,认真说:“你好像缺少一点感情。”
  “是吗?”不知什么时候,郑鹤熙走了过来,他屈着手肘压在符楼的肩上,口吻玩味,“没谈过恋爱,确实少点感觉咯。”
  情窍也许压根没开的符楼:“……”
  “可能是这个原因,”艾琼狠狠赞同了,又对郑鹤熙说,“我和符楼有些私事要聊,要不你再去练一下舞。”
  “我也有事对符楼说。”
  郑鹤熙对上符楼隐隐不解的眼睛,展颜一笑,轻声道:“我练得差不多了,在门口等你,希望你有空。”
  符楼皱起眉。
  他突然想起来,这个人的言语习惯是和谁师承一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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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懂歌,全是胡扯。
  第38章
  “你给我的时间点,实在是太久远了,我以为爷爷记不大清了,但没想到,我一提,他不仅知道符华是谁,竟然也知道你。”
  艾琼说得言之凿凿。
  符楼一愣:“知道我?”
  “对,我爷爷说,他们那块地就没听说过什么姓符的人家,大概是外地来的,然后我爷爷之前为了补贴家用,当过送水工,经常要给镇上的老板送水,和一个叫符华的小伙见过几次。他对这个人有印象还是因为有一次,符华叫住他,给了一些钱,那个年代真不算少,有好几千,但奇怪的是,他只要我爷每天去给屋里头的小孩送点凉水,照顾一下。”
  ……
  十一年前的一天中午,艾晚园如往常的一天骑着三轮到镇上给老朋友送水,搬完几桶水后,他习惯性地坐下,在店里和朋友唠嗑。
  这时,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买烟。
  他记得他,朋友说这人也蛮可怜,一个人带着几岁的孩子,妈也不知道去哪了,背井离乡在这破镇讨生活,现在就住在他家上头,早出晚归的,孩子要有什么事都顾不着。
  艾晚园大半辈子,见过的苦命人不少,但他见这年轻人衣物陈旧,却干净整洁,穿得服服帖帖,也有钱买贵的烟抽,看起来生活并不窘迫,只是整日风吹日晒的,皮肤状态有点糟糕。背很直,模样看起来还有点周正。
  年轻的父亲买了烟,嘴里咬了一根,宽厚的手挡着风,拨了几下打火机的滚轮,才凑上去点燃,啪嗒,啪嗒,他趿着塑料牛筋胶鞋,没有走远,就蹲在马路边抽,细白的烟雾在湿淋淋的头顶扭曲着,像一个满是皱纹的碎裂微笑脸,夹杂着燥热的风,飘散于七月的艳阳天。
  他呼出一口浓烟,回头看见艾晚园,忽而开口:“诶叔,你来这来得多吗?拜托您一个事儿呗。”
  艾晚园被他带到楼梯间。
  两人闲聊着。
  “小伙子哪里人啊?”
  “就这块的,只是之前我随爸妈一直待在沧海,你们不太认识我。”
  “是吗?那边天气怕是有点晒哦。”
  “习惯了,你看我这脸……”
  “不过在那过得好好的,怎么回老家讨生活了?”
  符华在这句落下后沉默了许久,两人也来到了一间贴着倒福的防盗门前,他拿着钥匙串比对着,怼了几下,才成功插进锁眼里。
  “害,不喜欢那边的天气。”
  他玩笑道,推开了门。
  一间采光不好的陈旧出租屋,一室一厅,一个小孩子正坐在冷白的瓷砖上摆弄着零散的小物件,这些东西他很眼熟,正在读小学的孙子也有一份,好像是科学课上发下来的小玩意儿,几捆红色的空心棍子,一袋塑料几何体,还有一些拼图之类的小玩具。
  听到门被打开,小孩连忙回头,看到今晚来的是两个人又很怕生似的,坐在原地不知所措,双眼却满是好奇地盯着艾晚园。
  这孩子生得很漂亮。
  艾晚园第一个想法,但下一秒看到他穿着短裤,肉肉的大腿上露出一大片红肿的烫伤疤,心都揪在了一块,后知后觉明白符华为什么要他每天都来送干净的凉水。
  “小楼,这是晚园爷爷。”
  “……”
  小孩听父亲这样说,也没有立即喊,愣着神,圆溜的大眼睛却粘在了艾晚园身上,像一只初生的小狸花猫一样,充满新鲜地观察着他和他身后的世界。
  符华脱了鞋走到他身边,将他抱起来,放在衣服堆叠的沙发上唯一一处空着的地方,然后从抽屉里拿出药膏给孩子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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