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郁言松摇头:“这不一样。”
“你告诉我,你觉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冉梅花抹了一把泪,迟迟等不到儿子回话,她道:“那我告诉你,我们是老百姓,我只信法,你去喜欢一个男人,没人抓你去坐牢,那就是没犯法,就不是坏事。没有一条法律规定,一个男人不能喜欢另一个男人,也没有规定他们不能在一起!”
冉梅花想起早些年,他们才开始创业,能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郁言松也才十多岁,就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有时候弟弟伤了病了,一急之下冉梅花还会批评哥哥。
哥哥当时低着头,无措地站在大人背后,会想些什么呢?会不会在想,弟弟没来之前他才是父母的心肝宝贝。
冉梅花后来总觉得亏欠大儿子,这种亏欠随着时间递增,特别是小儿子出车祸之后。
她抱着大儿子,轻轻顺他的后脑勺,“你很好了,儿子,你这个哥哥已经做到最好了。”
“哥?”郁楚听到湿漉漉的吸鼻声,他偏着头,黑暗里望着他哥,小声问:“哥,你哭了?”
“没。”郁言松深深呼出一口气,把被子往脑袋上掀,不大会儿撤下去,“听说你要和裴锦绪回家过年?”
“哪里听说的...”郁楚明知故问,这件事在他们这个家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但他哥才回来,怎么也知道了...
“裴锦绪喊的,还是你厚脸皮要跟着去?”
“不是。”
只能说各一半吧。
“还是你乱和尘肖学?”郁言松不耐烦地叹气,啧了一声,“你脑子没他会转,不要和他学!”
郁楚小声哼了一声,不接话。这个时候接话,相当于承认自己脑袋不会转!
“你知道吗?妈有天晚上和裴锦绪通过电话。”郁言松说。
“啊?!”郁楚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说什么了!”
“随便聊聊。”郁言松一把将他拽回来,塞被子里,“睡觉了,别吵。”
“...哥,你肯定知道...”
“再问我抽你。”
郁楚无可奈何,心里痒痒,悄悄摸床头柜上的手机,躲在被子里给裴锦绪发微信,问他有没有这回事。
手机声音没关,进消息会响,郁楚手忙脚乱关静音,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58章:不能再当缩头乌龟
“喊嘛,想喊就喊。”
郁楚带着冉梅花这句话,天还雾蒙蒙的就出了门。
珒城那次初雪过后一直下着雪,不大,雪化了积,积了再化,室外是湿漉漉的冷。
郁楚把自己穿得圆滚滚,打车去老城区找灵感写剧本。写剧本还只是一个秘密,谁也没告诉,就算最后没写出什么东西来也不会有负担。
郁楚不想在别人的期待里做任何事。
老城区是珒城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放寒假的小孩没瞌睡,起得也早,大群围在三轮餐车前买摊饼。
郁楚给自己也买了一个,靠在墙边,悄悄观察他们。咬着饼,边观察边记录,从神态到动作,事无巨细。
准备换个地方蹲守的时候,一个小男孩从巷子里走出来。郁楚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穿得单薄,一件针孔很大的旧毛衣,有些年岁了,绿色褪成白色。
“野孩子来了。”
“真来了,一年四季就这么一件衣服啊,和要饭的一样。”
郁楚听到买早餐那几个小男孩喊了几声,接着哄笑着跑上前,类似‘你来要饭啊’‘你没父母吗?’‘有妈没爹,不知道谁的孩子’……
每一句都不中听,郁楚蹙眉,收了纸笔,气呼呼迈出去,没走几步顿住了。
他听到小男孩指着骂他的人说:“我就是野种!”
郁楚简直吓了一跳,退回原位,重新拿起了纸和笔。
他中午没回家,坐在公园里吃了一个肉馅包子,抱着笔记本在网上查资料。冉梅花来电话的时候他掐着点已经坐上了去找裴锦绪的公交车。
103路,最远,风景最美的城市公交线路。
【裴锦绪,我想你。】
【裴锦绪,平庸是人生常态,对吗?】
鼎上首府。
明明微信上可以邀请裴锦绪回家吃晚饭,郁楚非要亲自走一趟,神神秘秘搞突袭,结果按了半天门铃里面没反应。
突袭失败。
裴锦绪回工作室收拾东西,看到消息赶回来,郁楚豪放不羁盘腿坐在门口,背包垫在腿上,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裴锦绪没打扰他,安静站在边上,看他表情严肃,称得上是揪心得在笔记本上写了两个大字。
‘霸凌’。
什么霸凌?
裴锦绪好奇,慢慢蹲下来,偏头往郁楚的笔记本上看。
草稿占满笔记本左右两面,有圈有线有名字,看着像是关系图。
“不要感情线了……“郁楚嘀咕着,把铅笔反过来,橡皮擦对着那串文字来回涂。橡皮擦质量不好,擦不干净,笔记本都要擦破了都还有印子。
皱眉未舒,裴锦绪咳嗽一声,郁楚反射弧特别长,才发现旁边多了个人,铅笔险些掉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郁楚睁大眼睛,瞅一眼笔记本,又瞅一眼裴锦绪,不确定本子上的内容被他看去多少。
“电梯的开关声,我的脚步声,还有我靠你那么近,无论是温度,还是我的呼吸,换作以前的你,早该察觉了。”裴锦绪拉他起来,把装着笔记本电脑的背包拿到手里,“告诉你密码了,怎么不先进去?”
话是这么说,现场就给郁楚录了一个。
开门进去,郁楚倒着走路,“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什么霸凌。”裴锦绪不答反问。
“啊?”郁楚问:“真的你看到了?”
“看到你在写东西。”裴锦绪猜测,“写剧本?不要感情线的剧本?”
“真看到了……”郁楚想了想,抱着裴锦绪的脖颈,攀到他身上,两腿紧紧缠着裴锦绪的腰,“这是秘密。”
“好,我不和别人说。”裴锦绪把门关上,抱他进去。
“老边区那里有一个巷子,卖早餐零食的人很多,移动式摊位。我看到有一个脏兮兮的男孩站在旁边,五六岁的样子,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其他孩子嘲笑他,说什么没有爹的小野种。”
郁楚不理解,骂人的孩子也没多大,嘴巴怎么会这么恶毒?
“裴锦绪,这真的是小孩能说出来的话吗?”
“那几个孩子都这样说吗?”
“对,笑得也很可恶,不像孩子。”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连小孩都这样说,那巷子里的大人也有责任。他们耳濡目染,学会了。”裴锦绪抱他坐在沙发上,摘了厚重的围巾,“几点出门的。”
“六点…五十五。”郁楚突然坐起来,“裴锦绪,我有感觉了!”
“什么——”
“写剧本的手感!”郁楚站起来捏着拳头原地蹦,“我刚才一直在想立意,想得脑袋都要炸了,本来想写一个平凡人的逆袭,但想来想去又觉得太老套了,市面上那么多,很难创新。”
“平凡人逆袭?你是说,那个被‘霸凌’小孩的逆袭?”裴锦绪试着跟上他跳脱的思绪。
“对,第一想法是,现在不是了。”郁楚从沙发跳到裴锦绪身上,“就写平凡人,人生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逆袭呀。”
“是这个道理。”
郁楚忙下来找自己的笔记本,生怕忘了,快速地记录下来,不时思考一下,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时而快乐时而忧愁。
认真沉浸的做某件事的郁楚,很令人着迷,这感觉似曾相识。裴锦绪能想起郁楚好多次这样专注的时刻。
包括之前他失明看不见,执着得要当一个正常人,反复熟悉一段路,预演一件事的画面。
这种认真和别人表现出的认真有所不同。郁楚表现出的,好像是这辈子都会做这件事一样的严谨。
裴锦绪微微垂眸,眼睛望着郁楚亮晶晶的眼睛,心脏一片柔软。
前天凌晨,冉梅花问他喜欢郁楚什么。听着像是开玩笑,但裴锦绪好像喜欢的,就是郁楚这份极致的认真
当晚凌晨十二点整。
郁楚靠着裴锦绪已然熟睡,一只手安稳得搭在他胸口,半边腿搭在他身上,像是抱着他房间里巨大地香蕉抱枕。
一串陌生号码打进来,裴锦绪记得这串号码的尾号,曾经听郁楚背诵过。他亲一口怀里的人,起身披上睡衣,去客厅接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听得出来有点紧张。
冉梅花说:“我是郁楚妈妈,裴教授吗?这么晚还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阿姨,我也还没睡,不打扰。”
裴锦绪对这通电话的到来并不意外,好像知道迟早会来,他礼貌地询问缘由,然后主动提道:“小楚在我这里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