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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换做以前他在做完以后都会睡得很沉,这一晚却频频醒来。凌晨两点他起来喝水,看见自己的旅行袋还挂在玄关,于是走过去拉开拉链,找出埃文斯给的那张执教合同。
  他靠着墙看了一会儿,没注意到黎晔也起来了,等听见脚步声靠近,左沐一抬头正对上黎晔的目光。黎晔疑惑地看着那份合约,问,“怎么了?”
  左沐一下子无法对答,慌乱中折起了手里的纸张。
  第62章
  凌晨的房间格外安静,那几下揉乱纸张的声音听着甚至有些刺耳。
  黎晔的目光落在左沐脸上,左沐应付他的话明显是现编的,“倒时差,睡不着,看看俱乐部的合同。”
  装在玄关的几盏灯都是射灯,刚才左沐手里的纸张就位于光源正下方,黎晔清楚地看到了教练的title。他没有戳穿左沐,只是点点头,“要不要看部电影再睡?”
  左沐把折得不对称的几张纸塞进旅行袋的侧袋,说,“你明天还要上学,睡觉吧。”
  分开了四五十天才见面,本来左沐计划在香港多待两天,由于黎晔还要去医院照顾祖父,左沐只住了一晚就走了。
  相处的时间太短,黎晔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他半夜不睡在看什么合同。左沐那种紧张的样子挺反常的,黎晔惦记了几天,没想出来是什么原因。
  以前左沐有事藏着掖着,黎晔大多能猜到一二,或者直觉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不去追究了。
  可是那天晚上左沐的反应太不自然,那么慌张地折起合同,显然是不想给黎晔看到内容。
  黎晔知道他和埃文斯没有签约,但一直没听左沐说起详细经过。
  黎晔自己琢磨了几天,猜测是价钱没谈拢,左沐刚打职业赛不久,拿的奖金总数也就十万英镑出头,还有一部分交给了俱乐部,用这些钱去签下埃文斯恐怕差点意思。
  黎晔担心他因为钱的事不好开口,考虑再三,给童珊打了个电话。
  如果他不主动联系童珊,童珊原本不想做这个恶人。结果是黎晔自己送上门了,要问有关教练的事,童珊对着手机沉默了几秒,决定如实告知黎晔。
  童珊把整个过程说得很客观,没有一点夸大其词,包括后来她劝左沐先分开一段时间,左沐拒绝了,童珊也没有遗漏。
  她对黎晔是感激的,也相信他们之间有真爱。
  可是左沐已经选择了职业道路,在当一个二流球手和谈一段完美恋爱之间,童珊没法替他决定哪个更重要。
  最后童珊对黎晔说,“我也想过,要不要背着左沐把这件事告诉你,后来又打消了念头。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总要有人说真话,希望你不要怪我。”
  黎晔给出的回应还是一如既往地体面,他说,“谢谢,我和左沐应该找时间聊聊。”
  童珊也就没再说别的了。左沐能不能请到埃文斯执教,还是要看他和黎晔怎么商量的。
  童珊准备说再见,黎晔又补上一句,“教练一年的费用是多少?如果不够我这边先转点过来。”
  童珊没告诉他具体数字,当然也没要他的钱。
  在这之前童珊与黎晔接触有限,对于他们感情的认知也就是一些模糊的感觉。
  直到黎晔开口说要转钱,那些模糊的感觉突然之间变得清晰了。明明那是一个要求左沐不能恋爱的教练,身为恋人的黎晔仍然在为左沐考虑。
  童珊挂了电话,心情却沉重起来。她想起左沐在酒店喷泉前说的那些话。
  左沐是对的,童珊心说。像黎晔这样的男朋友,毫不计较地爱了,把一段校园初恋看得很重。如果真的分手,伤害就会烙在那里,或许永远不能重拾。
  童珊翻来覆去想了几遍,又后悔自己说出那些话,酝酿了半天,还是给左沐打了个电话,把黎晔来电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出乎她意料的,左沐表现也很平静,就和黎晔刚才的反应一样平静。
  左沐说,“没事,姐,说了就说了。我再找时间给他解释。”
  童珊听黎晔说了要找时间和左沐聊,几乎同样的话左沐又说了一次。
  挂电话时童珊心想,这两人能想到一块去,应该会尽量商量出一个结果吧。
  然而童珊想错了。她在同一天和黎晔左沐通了电话,但是答应要聊聊的两个人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他们像平常一样发信息,打视频,还见了两次面,黎晔不提有关教练的事,左沐也当做不知道。
  这种平静无澜之下有没有暗涌,也许黎晔和左沐都能感受到。
  每次见面,看着彼此的眼睛,总能读到爱意与不舍。可是一回到现实世界,疲倦感如影随形,那种明知道在相互欺骗却不说破的感觉很糟,好像把最初给过对方的那颗真心都一点一点消磨掉了。
  -
  过完新年他们就在一起满一年了,黎晔的生日也快到了。
  一月上旬和下旬左沐都有比赛,先去英格兰打大师赛,再飞往德国参加公开赛。这两个比赛间隔只有七天,大多数球手都会选择在大师赛后留在英国,休息训练几天,从英国飞到德国只需要一个小时。
  当徐畅然在机场休息室见到左沐时,他的惊讶溢于言表。
  徐畅然要回国参加一场商业活动,时间与德国公开赛冲突,但他知道左沐要打两个比赛。正常人不会选择在短短一周之内两次往返欧洲,倒时差、舟车劳顿,完全可能导致上场发挥失常。
  徐畅然走到左沐身边坐下,扬着眉问他,“德国不比了?”
  左沐说,“比。”
  徐畅然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回国折腾?从英国去德国不好么。但他忍住了。
  他们在商务舱候机室等了两个小时,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广播上传来航班取消的消息。
  由于当天下午开始暴雪天气,交通和电力供应均受到影响,当地气象局发布了结冰警告,机场也关闭了多条跑道,恢复航班时间未定。
  徐畅然看出来左沐心情低落,听完广播以后,左沐就拿出手机查询天气。
  徐畅然就坐在他身边,看见他搜索的页面上显示着本地大雪将持续超过24小时。
  再有两天就是黎晔二十岁的生日。左沐本想赶回去给他一个惊喜,现在走不了了。他又一次错过了对于黎晔而言很有意义的一天。
  其他旅客都涌到柜台去问改签的事,左沐独自走到角落的吸烟室在里面待了一会,抽了半支烟。
  大概十几分钟后,徐畅然敲门进来,问他,“没事吧。”
  左沐点点头,徐畅然在他对面坐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很温和地说,“我猜猜,是恋爱几周年,还是黎晔生日?你有准备礼物吧,要不我帮你带回去寄给他。”
  徐畅然说这些话是出自真心的,他虽然喜欢左沐,到现在也还喜欢着,但也不忍心看左沐独自伤神。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徐畅然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胜算不大。他是个聪明人,不做那种头撞南墙的事,眼下可以成人之美,在左沐这里拉点好感度,他情愿当一回好人。
  左沐没看他,摇摇头,说,“别烦。”
  徐畅然知道他情绪差,笑了笑没和他计较,也没再说别的,陪着左沐坐了一会。
  后来又进来几个中年乘客,不大的一间吸烟室里很快变得烟雾缭绕。左沐起身往外走,徐畅然也跟了出去。
  “你是不是已经退房了?”徐畅然关心他,“现在这么多旅客滞留机场,附近的酒店可能已经客满了,要不我帮你订一间房?”
  斯诺克比赛总是固定在几个国家举行,英国就占一半以上。这几年徐畅然经常过来比赛,固定入住同一家酒店,已经成为金卡会员,享有升级房间和优先订房等福利。
  左沐的脸色不像刚才那么阴沉,他和徐畅然说了声“谢谢”,又说,“我还没退房。”
  出发前左沐看过天气预报,知道午后可能出现极端天气,当时他留了个心眼没有退房,现在回去续上费还能再住几天。
  左沐提着行李箱又搭乘地铁回到酒店,伦敦的深夜正是香港的清早,他给黎晔打了个视频,说自己本来打算回国陪他过生日,给他一个惊喜,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取消了,改签要在一天之后,到时候已经错过了生日,还影响在德国的比赛,暂时就不回来了。
  这样的道歉最近常常发生,左沐说这些话时甚至都感觉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一个人重复着解释错过的原因,而另一个人重复地说着没关系,不用回来。
  视频过程中左沐还把登机牌给黎晔看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出这种证据,到底是担心黎晔不相信,还是怀疑自己做得不够好。
  放下手机的一刻左沐忽然觉得很累,整个人被情绪压着,好像走入了一个解不开的死局。
  他知道黎晔此刻的失落一定不会比他少。很多细小的失望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堆积,从一开始的不在意、相互体谅,到最后像雪球般越滚越大。每说一次“没事的”,谁又敢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没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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