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黎的人设。
  夏黎拿起紫金狼毫毛笔,在“天生圣体,媚骨之姿”上面打了一个巨大的叉子,笔锋转圈,涂抹成厚厚的黑疙瘩。
  唰——
  “消失了……”夏黎的笔尖刚刚离开原稿,叉子和黑疙瘩立刻画作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黎撇了撇嘴巴,原主到底是什么梦男恶兴趣,非要给自己加上这样俗烂的人设。
  哒哒哒,夏黎纤细的指节若有似无的敲击着书卷,人设改不了,但起码能主导剧情的走向!
  夏黎将原稿往后翻开——【第一卷第九章】
  第八章之后的原稿本身空空如也,因为剧情还未发展到此处,一直是空白的书页,随着第八章的完结,第九章这才缓慢的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文字。
  【第一卷第九章】
  【皇后夏娡并着夏国公,带着一名信得过的医官,做贼一般悄悄走进夏黎的屋舍。】
  【那医官乃是夏国公府的家奴出身,因着早年习过一些医术皮毛,被夏娡买通打典进了医官署,竟做了御医。】
  【“快!”夏娡急促的道:“还不快给世子诊脉!世子的身子极易受孕,是不是已经……已经——”】
  【医官上前搭脉,片刻之余,露出谄媚的狂喜表情,他说:“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国公爷!世子他____。”】
  距离腊祭之后第一个朝参,天子亲封夏小世子为绣衣副使,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司徒署文牒与流程发放完成,今日是夏黎去绣衣司报道述职的日子。
  “快!”皇后夏娡并着夏国公走进夏黎的屋舍,满脸的焦急,拦住即将出门的夏黎。
  夏黎今日正式上任绣衣司副使,但凡进了绣衣司,无论是皇后还是夏国公,都无法约束夏黎的行为,夏黎想去何处便去何处。因此皇后十足着急,赶在夏黎上任之前,着急慌慌的带着医官前来给他诊脉。
  夏皇后一脸殷勤:“阿弟,姊姊也是为了你好,来,让医官给你看看罢!”
  夏黎平静的注视着夏娡,没有反对,干脆直接坐下来,展开自己的手臂,顺从的放在月牙桌上,甚至主动撩开宽袖,露出白皙细腻的手腕。
  “还不快给世子诊脉!世子的身子极易受孕,是不是已经……已经——”
  夏皇后说着与原稿中一模一样的言辞。
  医官谨慎的搭上夏黎的手腕,严肃沉吟,片刻之后……
  “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国公爷!世子他——”
  夏皇后和夏国公异口同声:“有喜了?!”
  医官脱口而出:“世子他脉象平和,只是稍微有些体虚之症,并未怀孕!”
  夏皇后:“……”
  夏国公:“……”
  夏国公瞪着牛卵子一般大的眼睛,仿佛在问——那你恭喜个屁?
  *
  大梁宫,天子路寝,紫宸殿。
  冬日的暖阳从三交六椀纹窗棂透入,打在紫宸殿的棋桌之上。
  梁琛一领象征着大梁权威的黑色金丝龙袍,撑着额角,食指夹着一枚棋子,正在悠闲的与自己弈棋。奇怪的是,白玉棋盘之上,全都是黑子,并没有白子……
  “拜见人主。”
  绛紫色绣衣的年轻男子在殿前解剑,走入紫宸殿,屈膝跪在台矶之下,面容冷凝,一板一眼的道:“绣衣司司使柳望舒,谒见天子。”
  梁琛并没有回头,还是捏着那枚黑子,形态闲适的纵观棋盘,淡淡的道:“今日夏国公府的小世子,便会去绣衣司述职。”
  “是。”绣衣使柳望舒应声,静静的等待着梁琛的后话。
  过了许久,梁琛轻笑一声: “听闻夏小世子,与柳卿昔日里乃是青梅竹马的干系,从小一处长大,情谊深笃?”
  柳望舒没有任何表情,仍然一板一眼的回答:“回禀人主,臣不知什么是青梅竹马,只知忠心大梁,忠心人主。”
  “甚好。”梁琛微微颔首,“哒!”一声将黑色的棋子敲击在棋盘之上。
  收敛了全部的笑容,梁琛的嗓音阴鸷,若有所指的道:“给寡人盯紧夏黎,一举一动皆要回报。”
  第5章 绣衣司上任 不小心留下的红痕
  “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国公爷!世子他——没怀孕!”
  医官说完这话,亦是足足一愣。
  是啊,没怀孕,恭喜甚么?医官也不知方才脑子里是如何想的,只短短的卡了一记,恭喜的言辞脱口而出,是那么得自然,如此得流畅。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鬼使神差?
  “没怀孕?”夏皇后不信,频频摇头:“你诊仔细了?我阿弟那可是……可是万里挑一的受孕体质!旁人家的夫郎尚且不如我阿弟!你再看看,仔细再看看!快啊,愣着做什么,让你诊脉啊!”
  “是是,下臣敬诺。”
  夏黎气定神闲,一点子也不担心。虽改不了原本的人物设定,至少可以不让自己怀孕。
  他已经确定过了,《绮襦风月》这个话本的确梦男了一点,狗血了一点,露骨了一点,但好用是真的好用,连书中暴虐残忍的天子梁琛,也必须按照话本走剧情,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呢?
  如不是马上便去绣衣司报道,夏黎倒是想煮上一壶香茗,仔仔细细的观赏夏皇后和夏国公有趣儿的嘴脸,最好再配上一碟子蜜饯。
  夏黎挑眉,第二次主动露出手腕,大度的让医官随便诊脉。
  相对比夏黎的平静随和,医官战战兢兢,被夏国公和夏皇后威逼的瞪着,顶着巨大的压力重新诊脉。
  “回回回……皇后娘娘与国公爷……”医官哆哆嗦嗦,犹如筛糠:“世子他、他真的……没、没怀孕。”
  夏黎长身而起,掸了掸自己的袍子:“倘或阿耶与阿姊没有旁的事儿,我便去绣衣司应卯了。”
  唇线微微轻挑,夏黎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这样绝美的姿容,这样儒雅的笑容,任是谁见了不会心驰神往?
  夏黎故意道:“阿耶与阿姊也知晓,我去绣衣司是陛下亲点,若是耽误了述职,陛下会不高兴的。”
  说罢,施施然走出屋舍,步履悠闲的离去。
  嘭——!!
  夏皇后随手将身边的香炉砸翻,失声大叫:“啊啊啊啊——气煞我!气煞我!!夏黎没有怀孕!他没有怀上天子的龙种!怎么办阿耶!怎么办!”
  夏国公连声安慰:“娡儿不要慌,还有机会的。”
  “还有什么机会?!”夏皇后嘶声力竭:“满朝都在嘲笑我这个皇后没有种!这么大好的机会,我都把陛下让给夏黎那个贱人睡了!他、他竟没能怀上龙种!!没有子嗣,我以后如何做人,如何立足啊!”
  夏国公被她说的急切又慌乱,急促道:“还有办法,还有办法!娡儿你不要急……”
  夏国公的眼眸一转,突然爆发出阴测测的精光:“娡儿,反正咱们夏家是要有一个孩子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天子的种并不重要,只要是咱们夏家的孩子便好。”
  “阿耶你的意思是……”
  夏国公压低声音,沙哑的道:“你不是养了一群床笫功夫很厉害的门客么?不管是谁,只要能让夏黎诞下子嗣,你是皇后,孩子便是太子!反正是咱们夏家的孩子,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那不是天子的种呢?”
  *
  夏国公世子的辎车,过了第一道大梁宫的宫门,于下马桥前停下。
  下马桥再往前,便是大梁宫左右禁卫的府署。进入第二道宫门之后,宏伟壮阔的绣衣司拔然兀立在中书省之畔,府署之宏伟,是司空和司农两个府署加起来,也遥遥赶不上的。
  “副使大人。”一个绣衣卫在绣衣司门口迎着,干练拱手:“副使的绣服已然准备妥帖,请副使随卑职入殿更衣,点卯很快便会开始。”
  “有劳了。”夏黎点点头,也不多话。
  绣衣卫推开一间偏殿的大门,请夏黎入内更衣,自己则是侯在殿外。
  吱呀——
  大门关闭,夏黎先将怀中的《绮襦风月》原稿拿出来,谨慎的放在一面,这原稿如此重要,夏黎都是随身携带,以免出现临时状况。
  绣衣副使的锦服为绛紫色,佩紫金冠,束紫金蹀躞,腰间一把紫金柳叶剑。入绣衣司的人,都有两个不成文的规定,其一必然是天子的心腹之臣,其二……
  则是必须生得好看。
  绣衣司不单单是直隶于天子的特殊府署,还是大梁宫的门面。
  “真没想到,夏小世子竟充了副使的空缺!”
  殿外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想来是闲极无聊的绣衣卫在嚼舌根。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夏小世子可是上京一霸,不学无术的混子!这等人都能进咱们绣衣司?”
  “你不知道?夏小世子乃是咱们司使大人的——青梅竹马!说不定并非天子看中了夏小世子,是咱们司使大人看中了小竹马,有一腿呐!”
  “你可别瞎说,一看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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