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绥帝心中自然是不甘的。
  他忍不住追问有关鲛人的事。
  “霍爱卿,朕的身体每况愈下,夜来咳血……”
  绥帝的声音有些颤抖。
  霍轩神色微变,鲛人这不过是自已为了迎合绥帝好幻想的谎言,拿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他心底暗自思量,脸上却是波澜不惊:“陛下,鲛人的骨血的确可以延年益寿,不过,只有活着的人鱼才有这样的功效……
  臣的确派人去了潍县,也抓来了一条鲛人,可它已经死在路上,尸骨化为掺杂着剧毒的黑血,臣的手下死伤不少。”
  绥帝眉头紧锁,似乎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霍轩眼眸低垂,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悲悯:“陛下,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可陛下是万福之人,臣已经重新安排人去了潍县,或许能赶在立夏前将活着的鲛人带到陛下面前……
  陛下福泽深厚,当放宽心胸,上天庇佑,或许不需要等到立夏,陛下就能见到鲛人……”
  霍轩说了些好话。
  这时候绥帝信还是不信都不重要了,他只能选择相信。
  如果相信,还能撑着一口气再坚持一段时间,这对于霍轩而言当然是件好事,如果不相信……
  那对霍轩而言也是件好事。
  绥帝沉默良久,终于挥手示意霍轩退下。
  他的背影在宫灯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霍轩却不可怜这人。
  这些年,除了自已的父亲外,还有不少因为劝阻绥帝丢了性命的臣子,这些人哪一个不比绥帝更可怜。
  绥帝跟这些人比起来只是更可笑罢了。
  一直追寻长生,却被自已最亲近的孩子害死……
  真是不错的下场。
  这场乱局中,也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不对的人。
  一直驽钝的荣暮辞始终认为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跟霍轩与荣祥泽脱不开干系。
  是夜。
  荣暮辞踏着月色,穿过笼罩在夜幕中的宫墙,来到东宫。
  微凉的夜风拂过他的脸庞,他心中本就急躁,被风一吹,反而更乱了。
  东宫的守卫们见了他,纷纷低头行礼,“二皇子,夜色已经深了,您怎么——”
  “我来找皇兄谈话,不可以吗?”
  荣暮辞带来的人为他开道,荣暮辞就这样闯了进去。
  荣暮辞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堂中回响。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端坐于主位的太子荣祥泽身上。
  太子的脸色平静,双眸深邃如海,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荣暮辞的到来。
  “这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
  “皇兄。”荣暮辞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荣祥泽抬起头,目光如炬,缓缓道:“何事如此慌张?”
  荣暮辞向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父王的身体日渐衰弱,这是众人皆知之事。我来此,是想问皇兄有何打算?
  或者换句话问,你跟霍轩究竟想做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荣祥泽的脸庞愈发冷峻,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
  “何必忧心?父王有太医照料,孤也已命人加强宫中防护,确保父王安危。你现在闯来我这里撒泼,还不如守在父王的病榻前……”
  荣暮辞眉头紧锁,声音坚定:“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荣祥泽的眼神骤然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是吗?可是我还真的不知道。”
  荣暮辞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压抑着怒火:“是你们做的吧?
  父皇近来的身体是逐渐好转的,咯血也是这半个月的事情。这半个月,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第219章 【无限】鲛人(22)
  荣暮辞站在原地,目光如刀,却也无法穿透荣祥泽平静的外表。
  “发现了一些端倪就不顾一切地闯进来吗?荣暮辞,慧贵妃难道没有教导过你,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不要急着在人前叫嚣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足够的证据?”
  荣祥泽居高临下地看着荣暮辞,“真的有足够的证据,那你应该去父皇面前戳穿我,而不是跑到我面前叫嚣。”
  “……”
  荣暮辞的确没有证据,他手上只有陈锋这个人。
  可陈锋的嘴出乎意料的硬,这段时间软硬兼施,也没从他嘴里得出任何信息。
  可单单从陈锋对鲛人之事讳莫如深就足以看出来,鲛人之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霍轩拖到现在也拿不出所谓的鲛人,大概就是因为,鲛人真的不存在!
  可父皇现在根本就不听自已的话,就连自已找来为父皇看病的医师也被父皇扫地出门……
  荣暮辞这几日着急上火,嗓子疼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太学一连几日都没有荣暮辞的身影,池原跟荣祥泽两人当然觉得畅快。
  这日,御课结束后,池原凑在宋崖词身边感慨,“脏话说多了真的会烂嘴,听荣暮辞宫里的人说,他现在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火熏烤过一样,有侍女半夜为荣暮辞点灯,听到荣暮辞的声音后,以为见到了勾魂索命的恶鬼,险些吓破了胆……”
  宋崖词静静地听着,荣祥泽就在一边附和。
  “这样的多舌之人,说不出话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想必他这几日都生不如死了……”
  池原冷笑,“这倒是,谁让他那么多废话,真是活该。”
  宋崖词看着荣祥泽,突然问了一句:“是你动的手?”
  三人这会儿骑着马远离了其他学子,可毕竟还在太学内,说话总要注意些。
  荣祥泽看了眼周边,而后才开口,“不是我动的手,谁知道他怎么了。大概是近来火气太旺,又没灭火的能耐,就先烧坏了嗓子……”
  池原脑子一转,还真想出来一个原因。
  “不对啊,这不是荣暮辞的老毛病吗?我记得呢,前两年荣暮辞也得过这病,休养了好久才好呢。”
  “……老毛病吗?”
  宋崖词忽然笑了笑,像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一般。
  池原看着宋崖词的笑发痴,“确实是老毛病,当年找了许多医师也不见好,慧贵妃怜惜荣暮辞,日日夜夜守着,他才开始好转……”
  “有趣。”
  “不过,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荣暮辞年龄也大了,慧贵妃不好日夜照顾他,谁知道他这次什么时候能好。
  最好永远也好不了,太学内没了他,我的耳根子清净不少。”
  荣暮辞这人嫉恶如仇,日常看着宋崖词的目光就跟看仇人一样,好似宋崖词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当然,池原也没有幸运到哪里去。
  荣祥泽就更别提了。
  荣暮辞只要出现,只要夫子不在,那他肯定要凑到三人面前说几句话……
  荣暮辞嗓子的事闹得不小,绥帝也听到了,只可惜,绥帝现在自顾不暇,自已的身体都要垮了,没有心情顾及荣暮辞身上的小病。
  他只跟慧贵妃提了一句,让慧贵妃去看望看望。
  慧贵妃听了,却没有照做。
  要忙的事情有很多。
  自已除了在老皇帝面前演戏之外,还要赶制送给宋崖词的新衣服。
  要在立夏前送出去,自已的时间不多了……
  而荣暮辞宫中来禀报的内侍也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慧贵妃全神贯注地做着绣工。
  “……娘娘,二皇子的病——”
  “不算什么大事,让他多喝水,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是。”
  内侍没能请来慧贵妃,只能垂着脑袋回到荣暮辞身边复命。
  “二皇子,娘娘还有要事在忙,一时半会恐怕赶不过来……”
  荣暮辞有些失望地合上眼睛,“什么要事?父皇最近睁开眼的时间越来越少,慧贵妃待在自已宫内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她怎么可能会没有时间来见我?!”
  沙哑的声音让内侍的耳朵受到了巨大的折磨,他只能安慰荣暮辞,“二皇子,您身体不适,还是多谢谢嗓子——”
  这一句话彻底惹恼了荣暮辞,他大喝一声,而后推翻身前的书案。
  桌案上盛着墨还未干透的砚台恰好摔在荣暮辞脚边,点点墨汁洇成墨团,脏了他的下摆。
  “母亲这段时间对我越来越冷淡,是对我失望了吗?可我明明已经尽力了……”
  为什么自已拼尽全力还是一无所获?
  荣祥泽跟霍轩还在洋洋得意,而自已却变成了他们口中的笑柄?
  “……给我等着、都给我等着……”
  荣祥泽不断碎碎念。
  他声音本就沙哑,这一通发泄过后,听上去更糟糕了。
  明明是沙哑的声音,却让听到的人耳膜震颤,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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