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日。”
  “两日!”陆知宁惊呼,心痛道:“我从来没因为受伤躺过这么久,这下耽搁大了,不行,我不能再躺了!”说着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陆知宁,你先等等,”顾遥走近几步,看着他说:“大夫说,你身上的皮外伤不要紧,只是因为本命法器被毁,丹田受损严重,近几日不能运气,还要休养一段时间。”
  陆知宁听得眉头直皱,尝试运了下气:“没那么严重吧,我不像你们那么金贵,只要……啊!”
  话还没说完,他痛呼一声便捂着腰腹缩回了床上。
  “我去叫大夫。”顾遥说着就往外跑。
  “你等等......你回来。”陆知宁颤着指尖伸出手叫住了顾遥,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不用叫了,没什么大事,只要不运气就好了。”
  “好,那我去拿药。”
  陆知宁恹恹地“嗯”了声,捂着肚子翻了个身,躺着缓了会,才觉出不对劲。
  怎么是顾遥亲自照顾他?
  等到顾遥拿着药回来,他接过了药碗,第一口苦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他吐了吐舌头,问顾遥:“怎么只有你啊,香卷和思桐呢?”
  顾遥又坐回了躺椅上,答道:“前两日是思桐守着你,就让她休息了,香卷他照顾不惯人。”
  陆知宁心知肚明,香卷肯定是不想照顾他,他挑挑眉,又浅浅喝了口药,面露痛苦。
  “怎么你的澄霞院,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啊,我还以为......”还以为顾遥这种大少爷,伺候的人该里三层外三层的,只是成亲到现在,他在澄霞院见过的也只有思桐和香卷。
  他说完,觉得怪怪的,又赶紧补充道:“我、我不是嫌弃照顾我的人少啊,只是,真的有点好奇。”
  顾遥坐在躺椅上,似乎是思索了下,笑着说:“我不喜欢人多,也没什么需要照顾的地方,有思桐和香卷已经足够了。”
  “哦......”陆知宁点点头,想着顾遥和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又有些不一样了,若有所思地低头喝了口药,一下子又苦得直皱眉。
  忽然一股甜香钻入鼻腔,他一抬头,眼前出现了一包用油纸包着的桃干,被顾遥白皙修长的手指更衬得红润肥厚实,看着十分诱人。
  他接了过来,放了块在嘴里,嘴里的苦涩瞬间被甘甜驱散。
  “谢谢。”他声若蚊蝇地说了句。
  就着这一包蜜饯,陆知宁喝完了药,伸着懒腰走出了小楼,散着步端详起澄霞院来。
  这院子不可谓不大,只是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穿过院子,院中又种满了各式花草树木,也不觉得空旷。只是不像豪门大族的院子,反倒是有点像哪里的田园别院,漫步其间,还有淡淡的月见草香味萦绕周身。
  他正悠闲地四处参观,忽然听见院门开了,一转头见思桐正领着一队端着盘子的侍从往主楼走去,还比划着告诉他可以吃饭了。
  他一进主楼,端菜的侍从便一一对他行礼,他连连摆手,一脸窘迫地坐了下来。
  今日的饭菜比平时要多一些,还有些进补的食材,鲜香醇厚之下混着一丝清香的草药味,闻着大有食欲。
  “这些......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吗?”陆知宁看着桌上的菜,问道。
  顾遥点点头:“你受了伤,该吃点补身体的东西。”
  饭菜不算钱不算钱!陆知宁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拿起了筷子。
  吃饱喝足后,陆知宁与顾遥并排躺在院中的躺椅上,中间隔了张放着西瓜的矮几。
  他看着晚霞中尚浅的星光,时不时瞥一眼旁边的顾遥,一手拿着棋谱,一手拈着棋子,悬在棋盘上,变换着黑白子,“啪嗒”落下一颗。
  “嗯......那个,顾遥。”陆知宁看着头顶的星空,有些别扭地开了口。
  顾遥执棋的手顿了顿,从棋谱中转头看着他。
  “就是,你以后,还是叫我知宁吧,喊全名怪怪的,像有什么仇似的。”
  顾遥笑了笑,又转头重新看起了棋谱,手中的棋轻轻落下,道了声:“好。”
  陆知宁如坐针毡似的默了片刻,又说:“我不管你在别的方面是怎样的人,我也管不到,总之......你在我这里,还……还可以。”
  “还有,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了,不该拿你先天不足来说事的。”
  “反正就是......对不起!无韫塔的事,也谢谢你!”
  他如释重负地快速说完,抓起矮几上的一块瓜,一翻身逃一般地往东楼跑开了。
  顾遥对着棋谱,怔愣了好一会,再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破天荒地竟忘了棋的着法。
  第8章
  陆知宁因伤告假,还不能修炼,闲得身上快长蘑菇了。
  他无事可做,只能观察起顾遥来,发现顾遥虽然不练功不干活,但日日作息规律,做的事还不少。
  辰时起床洗漱,这段时间顾正涵可能会过来,比如昨日还顺带看望了陆知宁,父子俩交谈一会,顾正涵便忙去了。顾遥会拿着水壶把整个澄霞院的花草都浇上一遍,有时还会搬几盆到廊下,身影忙忙碌碌的。
  接近巳时,他又和思桐商量着要把哪些果脯拿出来晒晒,新制的果酒酿得如何了,甜香和酒香交织,看得陆知宁直咽口水,冷不丁就被顾遥递了块果脯在手里。
  “你还有伤,不宜饮酒。”
  等吃完饭,他稍微走一圈消消食,便躺到院中的躺椅上午睡了,陆知宁没有午睡的习惯,看着他安睡的样子竟也有了些困意,连忙进了自己屋子。
  顾遥睡醒后,一般会去书房,除了功法,陆知宁看别的书就头疼,便从没关注过顾遥在书房的动静。只是有一日偶从窗外瞥见了书房一角,顾遥拿着笔,低头写着什么,阳光洒落在他脸上,将他睫毛的阴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的晚饭总是吃的很少,经常几口饭就着一碗汤就了事了,显得陆知宁跟个从没吃饱过的饿兽一样。只是饭后顾遥要吃的东西就多了,一碗碗散着苦味的汤药眼都不眨地往嘴里灌,陆知宁似乎明白了,顾遥为什么要做那么多蜜饯。
  顾遥喝完药,到点来集合的野猫们也到了,他拿着晒得脆脆的小鱼干,平均地分给那些猫儿,哪只吃了快了要抢食,都会被他轻轻地盖住脑袋摁回去。陆知宁亲眼见到,那眼神凶恶体态健硕的野猫头子,在他手上柔顺乖巧得仿佛幼猫一般。
  喂完猫,顾遥便开始他的饭后“运动”了,有时是弹琴,有时是自己和自己下棋。陆知宁捧着瓜在一旁问他:“自己和自己下棋有什么意思,能分输赢吗?”
  顾遥盯着棋盘看了会,摇摇头笑了:“分不出就分不出吧,下棋和很多事一样,纵然没有结果,也能乐在其中。”
  第二日,陆知宁实在闲不住,也加入了做蜜饯的队伍。
  “这一罐罐都是什么?蜂蜜?每种都不一样吗?”陆知宁看着木架上的一个个琉璃罐子,侧头问顾遥。
  顾遥点点头:“口味不一样,有些会甜一点。”
  陆知宁拿着着小勺子,每一罐都试了过来,最后抱着一瓶笑眯眯地看着顾遥:“我喜欢这个,这个最甜。”
  几人又忙碌了一阵,一人一边地把煮好的金桔抬出去晒。
  陆知宁抬头看着尚在阴沉的天色,有点担心:“好像快下雨了,还要晒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香卷啃着剩下来的金桔说:“咱们少爷,有一项绝技,那就是预知阴晴,就没一次出错过。”
  “是吗......”陆知宁半信半疑,直到看见午后的天空真的由阴转晴时,才略有些吃惊。不过他觉得香卷的话多半是为了吹嘘自家少爷夸大了,加之的确有譬如得了风湿的人能感知会不会下雨,以为顾遥与这类人类似,就没多想。
  吃完午饭,陆知宁又坐不住了,他已经几天都没舒展筋骨了,见到顾遥慢悠悠地晃荡在院子里“消食”,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顾遥。”他走近顾遥,叫了他一声。
  顾遥慢慢看了过来,乖乖等着他说下去。
  “我觉得,你这么消食是没用的。”
  顾遥微微睁大了眼,仿佛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有剑吗?”陆知宁问道。
  下一刻,陆知宁看着手中的旋非剑,半天才说出话:
  “旋非剑!这可是传说中的旋非剑啊!就这么在你房里当了个装饰!?”
  顾遥眨眨眼,笑得有些赧然:“我平时,实在用不上。”
  “没事,你以后就用得上了。”陆知宁轻松挽了个剑花,发出一声利落清亮的剑啸,说道:“你以后吃完饭,可以试试剑舞,比走几步管用多了,不需要修为,还不会太累。”
  顾遥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陆知宁手里的剑。
  陆知宁以为他是不会,提着剑走到院中空地,稍稍活动了下,眼神一凛,举剑跃起。
  彼时日光正盛,陆知宁一袭绿杉,衣袂翻飞,轻灵身姿下裹挟凌厉剑势,好似一缕缥缈桀骜的山岚,恣意闲游于峰顶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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