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再睁眼,就见何欢已经将木刺挑了出来。
  天韵大师同他笑眯眯告别,还不忘挥手:“利益众生,施主有大德。”
  原来天韵大师的好事,就是神水宫又捐一笔香油钱么?何欢失笑,他道,“大师慈悲济世,锦上添花之事,小子乐意之至。”
  ……
  第二日下山时,何欢听见如泣如诉的箫声。他转身,却只有少林寺端庄而巍峨的正门,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质。僧人挑水拾阶而上、合掌顺道而下,来往之间,身形交错,相同的素袍交叠,仿佛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此时,一封信笺已经寄至神水宫总部情报部门,上书:
  永宁五至十年(十五至二十年前)、邪道人士,素有恶名、曾带稚童前往少林,速查。
  第22章
  此事告一段落,正好如何欢之前所想,顺路回一趟江南,将小黄捎走。
  何欢将一层易容卸下,如今在外人眼中,便是一娇俏可人,毫无威胁的少女。之前因为又蒙上一层易容,且在无花身侧,没有什么麻烦找上门。如今却三五不时就有人前来骚扰。
  当然,也有少侠英雄救美。何欢认真道谢后,那些少侠就红着脸磕磕巴巴留下一句不用谢,再同手同脚的转身离开。
  何欢观察许久,发现也有些时候,那些地皮流氓就是所谓的少侠雇来的。一般这种少侠,在不动用武力只靠嘴皮子赶走坏人之后,总会对何欢动手动脚。倘若是如此情况,他便一并解决了。将人打晕后绑了半浸在河水里,洗洗脑子。
  这大概就是水母阴姬要他以女子身份看的世道。
  他幼时与水母阴姬一同出门,救下被父亲绑起来,打算卖作两脚羊的宫南燕。那时回去,那就对水母阴姬发誓,要除恶扬善,荡尽天下不平事。
  水母阴姬不置可否,只是摁了摁他的头。但如今想来,她应当是默认了的。
  或许正因如此,在她知道王怜花在那七年之中竟做出那些事,才会与他一刀两断;也是因为如此,何欢说自己放过了“红鞋子”时,她会失望。
  “母亲……”何欢喃喃,“我知道,除恶务尽。只是我如今……定夺人的生死,我真的能这样做吗?”
  无知则无畏,而经历越多,越会被束缚住手脚。
  到了江南,熟门熟路向自家走去。
  明明离开应当不久,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巷子前的门依旧开着,何欢在门外驻足一瞬,想罢还是不愿欺瞒花满楼,便又悄悄离开。
  不曾想,却在自家看到了他。花满楼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衣袍,袖口紧束,便于行动之余也格外倜傥。如今这位倜傥的公子正在往小黄碗里添肉。而小黄摇头摆尾,看模样也很是开心。
  花满楼听见门后有声响,转过身来,微笑道,“此间主人有事不在,还请姑娘过段时日再来吧。”
  虽说方才还在想不必见他,如今真的碰面,哪怕不得相认,在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神情之时,仍旧觉得轻松。
  花满楼只听见一位少女悦耳的声音,轻快道:“我知道,我是他的妹妹,来替他把小黄接走。”
  小黄大约也认得何欢的妹妹,跑到她身边摇了摇尾巴,兴高采烈叫了两声,然后又回来埋头吃肉。
  这少女对人毫不设防似的,又或许她已经从何欢那里听过花满楼的名字,也不问这人在他哥哥的院子中做什么,就坐在了小院中央的石桌旁,静静望着这边。
  花满楼被她看的有些疑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问:“姑娘,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何欢一愣,“不,没有……公子常常过来喂小黄吗?”
  “偶尔前来,他将小黄养的很乖,但我仍有些担心。”花满楼站在原地,如是道。
  “我替他多谢公子,劳你费心了。”
  花满楼犹豫了一下,才问:“何欢他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何要将小黄带走?”
  “并没有,只是他与母亲刚刚和好,家里要留他过年。小黄放在这里,只怕会寂寞。”何欢说这话,见花满楼脸上似有失落一闪而过,他话锋一转又试探道,“不过车马劳顿,家中又格外寒冷,我只担心小黄吃不消,若有地方可以让它暂住……”
  花满楼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脸上有一丝赧色:“如果信得过我,小黄可以放在我身边。”
  此时,小黄也汪汪叫着,好似应和。看来花满楼在这段时间与它相处很是融洽。
  “有什么信不过,”何欢闷闷笑了两声,“我听我哥说起过花公子,他对你称赞有加,说你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好友呢。”
  花满楼也露出笑意:“在下亦如此认为。我与令兄意气相投,是至交好友。”
  自己说这话时虽也发自内心,仍旧带了调侃,对方说这话时却显得格外真诚。何欢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又问:“花公子吃过饭了没有?我请你吃饭如何?”
  花满楼闻言面露愕然,他摇摇头,“姑娘远道而来,怎能要你请客。如若不嫌弃,便由我请姑娘去酒楼用膳。”
  然而来的不巧,临近的酒楼已客满了。掌柜的出来低声向花满楼解释,还说如有急用可以腾出一包间来。花满楼挥扇作罢。
  “叫了菜去我哥家里吃吧。”何欢又道。
  然而“何欢”不在,花满楼认为不如叫到自己家中去吃。
  他好像在为难单独和一位“姑娘”一起吃饭,尤其这姑娘还是他好友的妹妹。但因为是何欢提出的,又不好意思拒绝。
  何欢觉得有些好笑之余,又不禁想到:倘若真的在他面前揭露自己的身份……
  大概会得到一句无奈的:“你啊。”然后自然接纳吧。
  用过饭后,何欢告辞。
  没有半盏茶的功夫,花满楼有听到有人急忙奔来的声音,脚步声急促,自迎着巷子的正门直接就上了小楼。然而花满楼还在后院中收拾刚刚残局。
  那脚步声奔上楼之后就停了。花满楼本想上去一探究竟,手腕就被一双柔荑隔着衣袖抓住。
  是他。她身上带着暖意的甜香,在这个瞬间像是小钻子一样在往人的鼻子里钻。
  她低声道:“好似是冲你来的,我去看看。”
  花满楼一愣。
  何欢已经上楼去了,他抬手轻轻抚摸上自己手腕的位置,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之色。
  随后,他往楼上走去,心想:“我看起来……很弱吗?”
  等他上楼,只听一少女躺在一旁声音悲戚,喊道:“公子救我!”
  而另一边,何欢的妹妹却坐在他平日坐着的位置,对他说,“等一等,你先别救她。”
  旁边还躺着一个大汉,好似已经被打倒在地塞住了嘴,只有喉咙里还喘着粗气。
  一时之间,他难以想象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一定很疑惑,”何欢温声道,“你先坐吧,容我同你解释。”
  “这要从我……哥哥,来江南之前的遭遇说起……”
  何欢在洛阳时,偶然结识了一位美貌少妇——她来买香时神情哀怨,说要使出各种手段装扮自己,挽回丈夫的心。何欢虽然不解,仍旧一边按照她的描述来调香,一边与她聊天试着开解她,让她好受一些。
  第一日,多是聊她的丈夫。
  第二日,就聊起了她待嫁闺中时的事情。
  第三次,这少妇眼神依旧哀切,她哀切的握住了何欢的手:“何公子,我好后悔……我后悔嫁了这样一个烂人。”
  然后,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自身后摸出一片血淋淋的嘴唇,放在唇边亲了亲,又放到何欢手里。这场面当真出人意料,何欢大惊失色想要甩掉手中这嘴唇,却被这美妇死死拽住手腕。
  “何公子……你是个很好的人。然而,在洛阳,你这样的好男人会非常危险的。我悄悄地告诉你,”她眼中有水雾弥漫,却露出让人背后生寒的笑容,“小心穿着红鞋子的女人。”
  “只因她听说了我哥哥的存在,就要将他作为下一个目标。并且那个组织的老大听说之后,竟一定要她再对我哥哥下手。她说,哥哥那么会调香,不如砍下一双手、一只鼻子,看看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花满楼此时眉已经深深皱起。
  那名躺在地上、名叫上官飞燕的少女,此刻听完这个故事,冷汗已经下来了。她脚上的红鞋子无处可藏,两只猫头鹰又大又圆的眼睛,惨淡的注视着对面昏迷的男人。
  原来花满楼与何欢那男人竟然认识,怎么就恰好、他的妹妹还在花满楼这里。最差劲的是,这女人的武功竟然如此高超……
  上官飞燕咬了咬牙,做出凄然状:“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平日只靠小偷小摸混饭吃。那天,我饿的实在不行了,有位姐姐问我要不要跟她走,她可以管我的饱饭,我跟她去了,她还给我提供了新衣服和新鞋子,就是脚上这双……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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