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扎坦娜看到这一幕简直是惊了,还没来得及拦住他,达米安骤然停下了脚步。
随着金色束带高跟鞋在门口站定,长至小腿的希腊风白色长裙停止逶迤摆动,安静乖帖垂下腿边。女人单手叉腰,金色臂环熠熠生辉。
看着达米安,她翡翠色的眼睛眯起——
“真高兴,一来就看到我的儿子学会了临阵脱逃。”
“你恢复得不错,但你的定义谬妄无稽,母亲。”受到如此严厉指控,达米安神色如常,“只是分头行动,我要去找塔米,——我知道她在哪里。”
扎坦娜和王:“嗯……嗯???”
*
黑暗的死寂深不见底。在这虚无之中,遥远尽头出现的亮光恍如从天上坠落的星星。
那星星向她砸过来,世界霎时间亮如白昼。
*
喘着粗气醒来,塔米斯的第一反应是四下摸索手边的刀,但只摸到了厚重的玻璃壁。冷而坚硬的光滑玻璃不带任何阻力,将她的手滑走,她险些摔倒。——摔,她是站着的?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她这时才发现竟身处一处培养舱之中,灯柱明亮刺眼,而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但她为什么在这里?她记得——不,什么都不记得。只有头痛欲裂。
双手撑上玻璃柱,她把额头也贴上去,希望藉此汲取冰冷用以降温,或者往上撞。不管是什么办法都好,只要能停止这种疼痛。
走到她对面的人抬起眼,隔着玻璃与她对视,促狭地眯着红色的眼睛。他穿着一身黑色刺客服,短斗篷下的紧身衣勾勒出劲瘦的腰腹。这个人的样子……玻璃没有产生作用,这个人让头更痛了。
“嗨。”青年说,唇角浮起的微笑恶劣又掺杂怜悯。他也抬起手,两只手隔着玻璃相贴,掌纹严丝合缝,“你是在找这个吗?”
什么?她没来得及疑惑,无数记忆碎片一瞬之间汹涌而来,将发胀的头脑淹没。
刺耳的惨叫在玻璃柱内回荡,好几秒之后,塔米斯才在空白的思绪中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哀嚎。无数片自相矛盾的记忆,但最后都以死亡为终结…荒诞怪异的记忆搭载上过山车前仆后继朝她猛撞过来。她被击沉了。
“我是……”她喃喃说。
“不,你什么都不是。”酒神因子看着她,轻描淡写,就像是在玩弄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蚂蚁,“你只是复制体们记忆的容器,真正的你已经死了。”
青年笑着转身,塔米斯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他们两似乎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活物了,他一走就把所有的声音都带走。
容器…我是容器。
大厅的灯随着他的离去渐渐点亮。放眼望去,无数行培养舱的构成的方形矩阵摆满了整个大厅,密密麻麻就像是点阵纸上铺开的小点,她所处的培养舱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个。
培养舱中从底部渐渐充盈绿色的液体,不祥的颜色,本能抵触着这东西。她怔怔看着对面的培养仓,光裸的人在绿色的培养液中沉浮,裂开头颅中央吐出的舌头隔着玻璃舔上她的影子。
它在看着她,分开而暴突的眼睛呆呆映出她的影子,就像是在看某种新奇的事物。
脑子里又闪过好多记忆,复制体们从这样的液体中诞生…怪物,她也会变成怪物么?
无法思考。液体已经漫过塔米斯蜷起的脚趾,没过小腿,爬上紧绷的腰腹……她开始害怕了。
“别走…别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心跳在胸膛凶猛跳动,她握紧的拳头砸上玻璃,砰砰作响之下玻璃终于如蛛网开裂。
满池液体哗啦啦推挤她冲出破口,在白瓷的地面汹涌推出淡绿色的水痕。塔米斯几乎顾不得满地的玻璃碴,踉跄着朝那个人的背影跑去。
看着她打碎玻璃,那怪物学习试探着,最后用舌头把玻璃戳碎了,就像铅笔戳开一页纸。它四肢着地摔在地上,刚出生那样的小狗那样不太熟练地晃悠悠小跑跟上她。
像是知道她追出来了,他在不远处的位置停下脚步,回身看她,“害怕了么,那就快过来,来我这里。”
塔米斯从两侧的培养舱中间穿过。
溺水的人会抓住能触及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颗稻草……曾经浮木不曾出现在她身边,现在有了。
可这一段路似乎隔了非常远的距离,她但始终没有跑过去,反倒是两侧的培养柱随着她的奔跑而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
灌了铅的腿让塔米斯不得不停下脚步,她僵硬低下头……脚下,她的影子被拥挤的阴影吞噬。
“——”她朝伸出的手淹没在黑暗里。
酒神因子站在那里,看着她被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掩埋,似是咀嚼的声音夹杂着她带着哭腔的抽泣。不管再如何成长,一回到这里,塔米斯就又变成那个小女孩了。
她走出了那两个房间,但从来没走出过这里。看似已经愈合的疤痕之下,肉一刻也没停止过腐烂,连带着活下去的意义一并烂穿**。
她只认为自己是个容器,在她最无助的这时候成为她的支柱吧,——只要朝她伸出手。
没有那些碍事的家伙,这个女孩马上是你的了。
酒神因子知道她现已身处崩溃和绝望中间,欣赏着她的垂死挣扎,他带着蛊惑的声音是实验室里唯一清晰的声音,“来吧,祈求我……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第160章 它的终结 死了的酒神因子才是好因子。
酒神因子差一点就要握住那只手了。
嘭——!!!
上空侑然传出一声巨响, 酒神因子猛地抬头。这里的一切完全是那座实验室的复刻,整片天花板由无数砖灯拼合,构成一片宛如白日的巨大平面。但在下一秒, 黑暗豁然破开白日。
猎猎风声中一个人和万千碎片一齐从天而降, 披风展开如黑暗展翼!酒神因子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消失了。
改良后的法阵让布鲁斯在梦境中能够保持自我认知的模样, 于是现如今他穿着蝙蝠侠的战甲和面具。
他直直落向那堆垒成山的怪物, 牙关咬得死紧。何等的弗兰肯斯坦之群啊,深浅不一的皮肤盖不住其下跳动的肌肉和血管结构,重叠在一起如同血肉堆成的巨山。
他听到里面传来的啜泣了……他弄丢的那个小女孩, 他从没听到过她这么外放的恐惧和痛苦。好像被全世界抛弃。
“我来了——”的声音传递到了吗?他希望她能够听到,好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但下一秒, 他的希望落空。酒神因子恨恨看着他, 几乎是暴怒地挥手, 梦境随他的指挥侑然变换。
布鲁斯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骤然消失, 世界暗下去。他落在空无一物的地面,单手撑地看向周围。
黑暗, 放眼望去只有黑暗。一时间寂静一片, 头顶破洞放出光线, 只点亮下方他周围咫尺几米的距离。他置身于光明之中, 周围的黑暗恍如黑洞般吸收了所有光线。白色变成黑色,原本暗着的地方变为唯一的光明, 就像是照片的反相。
骤然落空的一切并未引起慌乱, 反倒把布鲁斯心中的沉郁愤怒搅动得沸腾升起。
……呵。
他站起身, 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怎么,酒神因子,你在害怕我?”
“激将法对我没用, 蝙蝠侠。”酒神因子不耐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明明设下阻挡,但不速之客又出现在这里。接二连三的意外,敌人接连不断的挑衅,酒神因子失去一直以来游刃有余的耐心。
“是吗?但这里可不是这样告诉我的。一会儿不见你就变成胆小鬼了吗?甚至连露面都不敢了?”布鲁斯扯了扯唇角。
在黑暗中,布鲁斯朝他声音响起的方向走,但光仍在他的头顶,映在地上宛如蝙蝠形状。好像他是置身于舞台的演员,聚光灯一直追着他。
也正因为此,在聚光灯下他脸上那嘲讽的笑意和轻蔑不屑更明显了。多么熟悉的姿态啊,就连口气都那么相似,成功让酒神因子想起另一个人。
愤怒堆积出的炸药桶一瞬之间被成功点燃引信,酒神因子怒极反笑,“呀,对你们来说是一会儿,但我和塔米可是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啊。你以为你能做什么?一切就都要结束了,她会彻底成为我的玩具,而你甚至无法找到我。”
男人的脸沉下来,拳头捏得嘎吱作响,酒神因子满意了。
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酒神因子甫一击掌,轻佻地笑起来,“但谁让我太念旧呢。蝙蝠侠,我亲爱的蝙蝠侠,你知道有段时间她有多恨你吗,这让我一度觉得你是个还不错的家伙。因为这点交情,我要给你一张绝世仅有的舞台剧票……以她的诞生开始,直到亲自把自己交到我手上作为谢幕。”
“这个故事的确需要一个见证者,回去之后和你儿子抱在一起为你们的失败痛哭流涕吧。”他冷冷说。
随着最后一个词语的尾音轰然落下,入目所至的一切都亮起。布鲁斯仍身处实验室中,灯光把四周密密麻麻如矩阵般放射状排列的培养槽点亮,每个都有几乎三四米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