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在他说话的时候,塔米斯把什么东西塞进他的手心里。
“你给我塞了什么玩意儿?”丧钟一愣。
“追踪器。”
“……谁的?”
“好几个人的。”
“谢谢你诚实的回答,孩子,但不妨展开说说,我现在不缺这点时间。”
丧钟深深吸了口气,太过用力,以至于血腥气从受伤的肺腑一路窜进气管。
你正在重伤,获救的希望是个三无面瘫脑回路清奇的小朋友,而对方此时塞过来不知是敌是友的追踪器。
这种无力的感觉当真让人绝望。
“再见。”塔米斯说,她的脸从视野中消失了。
当真是说走就走,奥古家的女性都这样雷厉风行吗?!
“你现在的口气更像是说永别。”丧钟舔了舔嘴唇,他放缓了声音,“听我的,别去。因为你,你的母亲正在做一件大事,最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你也不想去打扰她吧?”
他话音落下的好几秒后空气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鸟雀的啾鸣。不会真走了吧?丧钟心里泛起不安。
视野中一只猎鹰突然从天而降,棕黄的爪子大张像是要抓瞎他的脸。丧钟瞳孔一缩,但那只鹰很快就被一只手拽住了翅膀。
“……什么意思。”她的语气第一次有了波动。
“脑子不清楚的老东西应该在棺材里,而不是还坐在宝座上霸占权力。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她在蒂华纳看到你还活着这件事,最后的决定是什么都不说。她在离他最近也是计划最关键的位置上。联系得越多,暴露就会越多。”他低声说。
那个晚上本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但是丧钟一推开门就看见女人站在房间的窗前转身对他颔首,真是好一个不速之客。丧钟摸不准她的来意,但她问有一大单生意做不做。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单子,解决什么人或者造成点小破坏,所以一开始丧钟的态度还很随意。但几句话之后他就
开始想夺门而出了,塔利亚开门见山,说的话如刀锋般直来直去。
‘糟老头子使美人计来钓鱼的吧?’丧钟满脑子都是诸如此类的念头。
作为雷霄最宠爱的女儿,手里还养了个雷霄最爱的孙子,没有人认为她会背叛他的父亲。
而塔利亚也只用了几句话就打消了丧钟的疑虑。
“我的女儿,你见过她。她死了,因他而死。”她说。语气稀松平常,像是提起路边一株枯萎的植物,但是蜡烛架上燃烧的火光跃进她的森寒凌冽的眼睛。
“靠近权力久了就会生出自己同样拥有权力的错觉,让我忽略这种东西还是切实独属于我才行。”她轻声说,“没想到是用血来明白了这个道理,真是相当宝贵的一课。”
丧钟当时忍不住后退一步,他本来想安慰她,搜肠刮肚了很多话,但是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因为那一瞬间他面对的不是失去孩子的母亲,而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和才失去幼崽的狮子是说不通话的,这时候你要么马上眉飞色舞地抄起刀告诉她‘很好我想这样干很久了’,然后跟着漂亮威武的狮子去干一票大的,自此吃香喝辣;要么就是马上成为她果腹的食物。
这时候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回答已经焊死在yes上了好吗。
想到塔利亚丧钟就忍不住想要苦笑,他盯着天空,“但我也有私心。我怕她得知之后就不愿意继续计划。抱歉。”
塔米斯抱紧酒神因子,猎鹰本来剧烈挣扎着,但不知道是因为她抚摸羽毛动作很温柔,还是因为丧钟的话。它渐渐停止挣扎,最后换了个姿势,温顺地在她怀里窝了下来,优雅地用喙梳理羽毛。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她轻轻说。
第140章 禅修 直到死亡尽头。
晨光熹微时分, 他在房间席地静坐,然而始终未能进入清明而不动的禅定状态。
修佛便要修四禅八定,四禅中的初禅为离生喜乐, 摒弃感官之欲和杂念, 达到无欲无求状态, 而后方能触及二禅门槛。
可胸中杂念无法平息, 甚至在静默之中愈演愈烈,无数念头撞在一起又四散奔逃。此时此刻他甚至无法踏上初禅之门槛。
继续下去毫无用处,一切都只是徒然无用之功, 达米安知晓这一点。
他睁开眼,转身将厚重窗帘如挥刀般抛洒, 窗外微明的光渡上他的轮廓。
“有何贵干。”他头也不回。
“我以为你已经不在这里了。”提姆说, 他倚在门口的墙边, 光也在他脸上投出半明半暗的阴影。
达米安禅定时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 布鲁斯差他来看看达米安,除了想要让他远离神秘的猫头鹰邀请函之外, 或许也有看着达米安的成分在。
达米安似乎冷冷笑了一声, “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提姆歪了歪头, 把沉在暗处的那半张脸解救出来, 他湛蓝色瞳孔掠过光与微尘,“你很在意她,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一点。”
“但还不至于丧失理智到失心疯的地步。”达米安转身看着他, 扬起下巴的凛冽样子像头雄狮。
“因为你已经疯过一次了。”提姆说。
“……哼。”达米安无可辩驳。
“我原本以为你会对血脉相连的妹妹没那么粗暴, 看到她的时候我认为我错了。”提姆坦率承认, “所以现在的确很好奇你为什么现在这么平静。”
“你有没有想过和某个人在一起,直到死亡尽头。”达米安说,他转过身整张脸就陷进背光的阴影里。
提姆一愣, “的确没有。”
他再度敏锐察觉到了有种怪异之处,如同阴影支起巨网盘踞在角落。只有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人才会用‘直到死亡尽头’这种说辞吧?
“那看来你也没有完全主宰支配过什么,认为永远失去然后又失而复得。”随即达米安下了定义,“所以你无法体会那种感觉。”
提姆心说听上去你像是在嘲讽我,而不是想要问话。他对这两兄妹曾经失散有所耳闻,所以是在说妹妹吧?于是忍不住追问,“什么感觉?”
“像是风暴。”达米安淡淡说,“和风暴搏斗,人永远是输家。它会把你的身体乃至心灵一同卷进去搅成粉碎。”
“是这样没错。”提姆点头。达米安没有认为自然应由人来主宰,这一点真是令人欣慰。
“所以你只有等风暴停歇之后再去抓住蝴蝶的翅膀。”达米安说这话时依旧平淡得有如在聊天气怎样。
但劈头盖脸的抓蝴蝶把提姆从感慨之中踹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达米安说的什么,蝴蝶效应,蝴蝶扇动翅膀引发了风暴。但这话题未免也太过于跳脱了。
而且,抓?
突然之间提姆的脸色变了,他刹那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达米安在等!不是在等布鲁斯或者其他人带回来的讯息,而是在等那个女孩心情平复,这样他才能够去找她!
他还是判断错了,达米安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
他从身后拔起长棍斜挡在面前,同一时间长刀劈砍而至。火花四溅,铛的一声震响!气浪扬落泛光的灰尘,两个人隔刀辊冷冷对视。
“你也在等我。等我出现,这样就会有一段时间布鲁斯认为你还在这里。”提姆的声音沉了下来。
“所以我很高兴不是潘尼沃斯在这里,明天早上他还要做松饼。面对你,我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布鲁斯已经在处理——”
“父亲只会把情况越变越糟,我不认为他比我要了解她。”他如狼般幽深的绿色瞳孔泛起冷意,“我和塔米并肩作战的时候,他还在哥谭训练你怎么当罗宾呢。”
怎么又一句话拐到身份这件事上,提姆有些无力了,“喂……还在耿耿于怀?”
“只是陈述事实。”
米色暗纹的墙纸碎裂露出其下的白墙,粉末沿着刀痕烁烁下降,旋即又被劲风扬起。橡木门砍上刀痕,矮桌上空荡荡的花瓶砸碎了。提姆被压至墙前,有些气喘,“说真的,多信任一点布鲁斯好么?”
达米安冷冷拒绝他,“天气瞬息万变,蝴蝶飘忽不定。有些事情必须在我手里我才能够安心。”
两个人在房间里打得热火朝天,但是突然之间,达米安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有一个念头……一个突然出现的念头窜上他的脊背,让沉浸入战斗的热血瞬间冻结。
“你在这里是为了拖延我。”他咬牙切齿地说,转身就要朝窗户的方向跳。
而提姆拦在他的方向上,“是啊,我也才明白这一点。所以来这里的不是阿尔弗雷德。我想等下你就可以吃到松饼。”
达米安站在原地,眼睛蒙上一层阴翳,他轻声说,“……不,你什么都不明白。”
他一刀嵌入门缝往上一挑!嵌合的门锁在巨力之下寸寸崩裂,在达米安一脚之下门板都甚至倒下。不到两秒的功夫,这门的结局尘埃落定,达米安扭头冲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