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一刻,赵景初对方述的厌恶到达了顶峰。
但他更恨魏清澜。
他恨她,把他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
欲念沉浮,暧昧旖旎。
赵景初第一次做那样的梦,醒来时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他关了暖气,洗完澡后赤裸着上身坐在床沿,手中捏着几张印了表格的纸张。
前几天,向兰从朋友那提前拿到了本该于下学期公布的分班结果。
赵景初成绩很稳定,毫无意外可以进入理科尖子班之一。
可向兰跟他说,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转到国际部开始针对性学习和实践,为之后留学做准备。
赵景初从前从未对这样的安排有任何异议,他好像从上学开始,就默认自己的人生该是如此。
初中时,父母对他要求不算太高,放任自流。到了高中,他理所应当就要和其他同路的人合流,父母也早给他打过预防针。
可他现在,第一次对于这样的安排感到烦躁。
昨天,他本来是想和她说的。
赵景初的目光停留在分班表的第二页,并未被重点关注的文科尖子班名单里,那两个扎眼的名字上。
魏清澜在中游,方述在下游。
中间明明隔了挺多人,可两个名字所组成的横平竖直,却好像在他的注视下,渐渐靠近,直到密不可分。
赵景初的指痕在纸张上再次留下压印,又被他再度抹平。
……
高一下学期伊始,许多事都在悄然发生改变。
偷改转部意向,提交选科材料,被驳回后旷课反抗……能做的,赵景初都一一做了。
他的反常被身边常插科打诨的朋友们察觉,打探到他继续就读高考班的目的后,几乎都不理解。
他们大多数人的选择都太多,也极为安逸,看不上自找苦吃的事,更是没法吃苦。
赵景初的条件是他们之中的上流,无论家境还是自身的学习悟性。
如果按部就班走国际生的渠道,自由光明的未来如今就可以想见。
但赵景初并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他更不在乎总计挨了多少、多久的打,只满意自己最后得到了继续就读高考班的结果。
——“非要参加高考,可以。但你只能给我考上长甫大学。”
——“考不上你就别念书了,反正都是丢赵家的人,怎么丢的根本不重要!”
就连听向兰宣布严苛的交易条件时,赵景初的嘴角都仍旧压不住得偿所愿的笑意。
他喜欢的,从来就没有主动放弃的道理。
第52章 畏怯
被摩挲得近乎斑驳的白色 mp3 音质并不好,它已有许久不曾播放,此时却已经在不同的录音文件中,循环再循环。
“……最后最后再说一次,生日快乐!要一直快乐。好不好?”
“……下次,我也能吃到你亲手做的蛋糕吧?”
……
“……我说方述,听了半天,怎么就一句‘新年快乐’?我不高兴了……嘻嘻骗你的,我很高兴!新年快乐~今年继续一起加油!”
……
“……这次考试的几道几何题讲解我都录完啦,多听几遍就好了,下次就都会了。”
……
“……你的讲解很流畅嘛,我也会多听几遍的。奇怪,听你讲历史题好像就不那么困了。”
……
“……什么‘对不起’,不是你的错。”
“关于你妈妈的谣言,我们必须澄清,不管用什么方法。”
“……”
哒。
“……最后最后再说一次,生日快乐!要一直快乐。好不好?”
“答应我吧。”
哒。
“答应我吧。”
哒。
“答应我吧。”
方述坐在窗边,屋内昏暗。他闭着眼,将那些温柔的,亲密的话,听了一遍又一遍。
听得人麻木而绝望。
他捂住自己的左耳,世界就彻底安静下来。
……
场馆的角落,泪痕已干涸,看不出影迹。
有人路过,鞋底踩过它浸晕的边缘,停了下来。
魏清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回到了小区门口,却还要掉头返程。
她更不知道为什么,下了车后会被直觉牵引,一直朝场馆后台奔跑。
场馆已经几乎空荡荡,在她要找遗失物的请求下,保安大叔带她进了后台。
路过那条长长的走廊,魏清澜放缓了脚步。
她朝尽头靠近。越近,心跳却越快。
本能一般。
走到尽头的拐角,她抬起一只手抚上墙边,随后伸手扣紧。
借着力道,她抬脚绕过拐角处,朝里看去。
可那里是越来越浓重的昏暗,尽头的暖灯都照不亮廊道。
“小姑娘,找到了不?”保安大叔催促道,“等会儿要关门了。”
魏清澜沉默良久,手垂落:“没。”
她喃喃自言:“应该找不到了。”
***
重新驱车回到小区,已是晚上将近十二点。
刚拐过一个遮挡物,就看到两个拉扯得相当不体面的人。
“活爹你到底能不能起来?不嫌丢人啊?”
“还不起?还不起?……你等着,我现在就拍视频,立刻就往公司大群发……”
周鹤说着,果断一撒手,原本扒在长椅上的赵景初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魏清澜见状急忙跑过去。
周鹤没想到赵景初真就这么坐下了,速速弯下腰要去捞他,但周鹤更没料到,魏清澜就这么出现。
他才知道原来这是魏清澜的家,难怪赵景初醉倒后不停念叨这个地址,上车后还一直对着导航重复。
于是周鹤硬生生把自己的手控在半空,很快收了回来,表演一个冷眼旁观。
作为刚听赵景初倒了半辈子苦水的人,他现在判断自己最好别轻举妄动。
魏清澜蹲下扶住赵景初的肩膀,一股酒味就扑面而来。
她看他闭着眼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就知道他绝对喝了不少。
赵景初就两瓶啤酒的酒量,凭现在这冲鼻又复杂的味道,种类不定,度数肯定也不低。
平日里,赵景初最龟毛的一点就是爱干净,人类都不能轻易碰他,更别说这么直接坐在地上,他但凡是清醒的可能已经崩溃了。
魏清澜对自己的力气认知深刻,知道拖不动醉倒的人,于是抬头去看莫名安静得很的周鹤:“周哥,快来帮忙啊。”
周鹤没犹豫太久,一边靠近一边没忍住埋怨:“这人不配合啊……”
他的手搭上赵景初的另一只胳膊,嘴还叽歪着:“他非得来这……妹儿啊,难道你要收留他?”
周鹤的话还没说完,手突然被甩开。他瞪大眼看着突然诈尸坐直身体的赵景初。
赵景初喝醉不会大肆耍酒疯,但就跟屏蔽了对外界的反应似的,只顾着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周鹤完全猜不到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同样震惊的,还有与赵景初突然拉近距离的魏清澜。
赵景初睁大眼,垂头盯着她,两人鼻尖只相隔不过两三厘米。
他喷洒而出的呼吸微烫,缠绕着魏清澜的发丝,越来越近。
魏清澜及时抵住赵景初的肩膀阻止他的动作,周鹤也反应快,往后拉他衣领让他隔开点距离:“你丫的,可不兴借着酒劲儿耍流氓啊。”
赵景初目光失焦,所有意识里,只保留了对魏清澜气息的那股反应。
不断上涌的饥渴,在这样熟悉的气息下先一步吞噬了他,让他感到浑身难受。
他想靠近她。很想很想。
赵景初的手悄悄地,轻缓地,隔着衣物摸上魏清澜的手腕。
他捏住她的腕骨,轻柔地摩挲。
魏清澜瑟缩一下,欲抽回手,他就顺势又抓住她的手,强硬地将她的手包裹进掌心。
他垂眼看两人交握的手。
演唱会的时候他牵住了,她没有挣开。现在也是。
他能摸到魏清澜手心还没彻底被抹平的伤痕。金川镇的时候,他看着就难受了。
可他也只能做做送药膏的事,还要受人挑衅,看别人的脸色。
现在,他是有资格和她牵手的。
所以他浮躁不定的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感觉到魏清澜没有继续挣扎,赵景初又低了头,将脑袋塞进了她的怀里。
……
从场馆回来,魏清澜心中一直有莫名的烦闷和失落。
她觉得心脏有个被挖空的黑洞,在不断吸着她的情绪。
这种感觉很熟悉,很像当初得知方述离开时,她的迷茫和无力。
那是一种完全的意料之外,可她能理解痛苦的来源。
现在呢?现在是为什么?
魏清澜坐在沙发边,看着正闭眼陷入沉睡的赵景初,思绪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