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声音中略带着些屈辱。
  秋风缓缓吹过。
  旁边，烧烤摊老板的嗓音嘹亮、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嘿！新鲜出炉的烤鸡翅，烤鸡腿，烤肠，又香又辣可好吃了，快来一根吧！”
  顾行舟的声音一下子就被盖过去了。
  顾行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快半小时了，其他摊位上客流如织，顾行舟这里却仿佛在平行时空。即使有客人好奇地投来视线，也被顾行舟那阴沉沉的表情给吓退了。
  顾行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让人不寒而栗，他看着路过的行人说：“女人，买我的炒饭。”
  一个路过的小姑娘直接被吓哭了。
  “妈妈，那边有鬼呜呜呜呜！”
  “不怕不怕，咱们快点回家，”女孩母亲瞪了顾行舟一眼，“装神弄鬼，神经病啊！”
  顾行舟：“……”
  该死！
  这样下去不行。
  沉思片刻后，顾行舟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一丝漠然，他勾了勾唇，拿起锅铲，仿佛握住了全球的经济命脉。
  只要开了火，饭香就会自然吸引来客人的。顾行舟自信地想。
  他可是个商业天才。
  顾行舟把米饭直接倒在锅里，气势慑人，眼神犀利，说一不二地握着锅铲翻炒起来。
  米饭很快在锅底变糊，冒出黑烟。
  顾行舟：“？”
  究竟是哪一步没做对？
  其他小吃摊摊主：“？”
  他是来搞笑的吗！
  甚至连小鸟飞过来，想啄一啄摊上的大米，被黑烟熏吐了，骂骂咧咧地飞走了，边飞边发出声音：“八嘎——八嘎——”
  顾行舟：“……”
  这时，旁边的烧烤摊老板走过来。
  “你不是吃这碗饭的人，没那个天赋，”烧烤摊老板正在抽烟休息的间隙，他拍了拍顾行舟的肩，“年轻人，听叔一句劝，趁早放弃，去旁边电子厂流水线找个班上吧。”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顾行舟忍无可忍，摔下锅铲。
  他这辈子，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刚转身，就对上不远处正在旁观的、顾天承炯炯有神的眼睛。
  顾天承手里，还拿着一份解雇书，上面陈述了顾行舟将卸任远洲集团总裁的几项原因。
  这份解雇书随时都可能成真。
  僵硬片刻，顾行舟冷冷一笑。
  呵，他一生行事张狂，无拘无束，还从没怕过谁。
  一份解雇书，就想让他屈服？
  五分钟后。
  小吃摊上，顾行舟眸子漆黑，周身的气场强势而霸道，他用不容置疑的力道举起了铁锅，拿着钢丝球，开始刷锅底烧焦的米饭。
  刷完锅底后，顾行舟微微勾起唇角，语气中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威慑力：
  “炒饭，炒饭，十元一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他的声音变得洪亮了一些。
  显然，顾行舟急了。
  不仅如此，他还使出了杀手锏——降价！
  多么精湛绝妙的商业策略。
  这些市井小民，一年的工资还不够顾行舟买一块表，想来也买不起太贵的炒饭，所以顾行舟大发慈悲，把定价下降到十元一份，以展示自己雄厚的经济实力、对民生的关怀。
  顾行舟露出一抹自信的笑。
  他都想象不到，这能怎么输。
  果然，很快就有两位顾客停在摊前，是两个大学生模样打扮的女生，他们小心翼翼地在炒饭摊前站定：“你好……”
  有顾客上门了！
  顾行舟的眼风犀利地扫视过去，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贵气，仿佛天生就站在权力巅峰，他傲慢地道：“炒饭，十元一份，你们要几份？”
  两位女大学生小心翼翼地说：“不好意思，我们借一下纸巾。”
  说罢，她们从摊上抽了两张纸巾，兔子般飞快地跑了。边跑还边说：
  “好可怕啊！”“借张纸巾而已，那老板阴着个脸，真是小气，怪不得一个客人也没有”“他不会追上来强迫我们买他的炒饭吧，快跑快跑，不要被缠上了……”
  顾行舟的面色黑如锅底。
  有点破防了。
  为什么！没有人！买他的炒饭！
  这群没有欣赏眼光的无知蝼蚁。
  不远处，停在阴影里的房车中，简云蓝和顾天承透过窗户看着顾行舟的摆摊进展。
  在仔细的观察之后，简云蓝摇了摇头：“顾先生没有摆摊的天赋，也没有摆摊的毅力，更没有服务态度。总体来说，不太行。”
  顾行舟最大的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有把顾客放在眼里，在他眼中，食客们都是些‘市井小民’‘无名之辈’甚至是‘蝼蚁’，就他那个态度，能招揽到客人才怪。
  而听在顾天承耳朵里的话变成了：
  ——顾行舟，不行。
  没救了，直接拉去埋了吧。
  顾天承也早有预料，深深叹息：“谢谢小简，老夫明白该怎么做了。”
  远洲集团，要变天了。
  “顾老先生，等等。”简云蓝看着窗外，人烟熙攘的夜市灯火，摆摊瘾突然有些犯了。
  想到在夜市摆摊，想到那热起来的锅，食客们期待的视线，被美食治愈后发出的快乐声音……简云蓝就兴奋了起来。
  简云蓝拦住顾天承：“顾老先生，毕竟顾行舟从未摆过摊，也没有相关经验，就这样给他下定论，也不太公平。”
  “我去摆一会儿摊，给他做个示范，让他给我打下手吧。”
  顾天承被简云蓝这种舍生取义的壮举深深触动了，他看着简云蓝，眼中有敬佩：“小简，你可真是个有骨气，又有情义的年轻人啊！”
  即使顾行舟都已经这么烂了，小简却还没有放弃他，甚至还自己以身入局，想再给顾行舟一个机会。
  如果简云蓝能读到顾天承的心声，肯定会澄清：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顾行舟，只是单纯想摆摊了而已。
  呵呵。
  简云蓝把衬衫袖口卷起来，所有额发往后拢，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相貌漂亮极了，不久前还美得跟雪山神龛中无悲无喜的淡漠神像似的，短短几步，变得鲜活，柔和，炽热，成为一个无缝融入人间烟火中的小吃摊摊主。
  简云蓝来到小吃摊前，系上围裙：
  “顾行舟，你可看好了，摆摊是这么摆的！”
  顾行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气极反笑：“你敢教我做事？”
  本来在这小吃摊受了这么大一通气，顾行舟就已经压抑着怒火了，现在就这么个无名小卒，竟然想教他——堂堂远洲集团的总裁——做事？
  顾行舟气得快要昏厥了。
  但简云蓝却根本没有跟他拉扯，甚至没有再看他。一进入小吃摊，他就立刻切换摊主模式，整个人的动作流畅而优雅，干活无比麻利。
  他先是打开了小吃摊最顶上的大灯，暖黄色的一亮，不少人群立刻被吸引了视线。
  小吃摊在夜市外围的角落，这里原本漆黑冰冷，突然亮起了一束强光，那暖融融的灯火，立刻显得有人气儿了。
  “原来那边还有个小吃摊呢？”
  不少食客也是这会才发现的，有些稀奇。
  顾行舟心有怒意，抱胸在一旁。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能玩出什么花样。
  ——在过去的两小时失败摆摊中，顾行舟总结出了一个重要原因。
  这里的摊位位置不好，距离夜市远，而且夜市上的竞争太大，周围都是些炸鸡、烧烤、麻辣烫的重口味东西，听起来又家常又寡淡的炒饭，根本毫无竞争之力。
  这个摆摊，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失败的，神仙也难救。
  简云蓝就算厨艺了得，又能怎么样的？客人根本不来，谈什么厨艺。
  更何况，简云蓝并没有叫卖，也没有打出招牌，他只是静静地把锅热了起来，下油。
  四个土鸡蛋磕进锅里，在热油中滋滋作响，那煎蛋的香气也一下子涌上来。
  别说，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顾行舟斜着眼，面露不屑，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鸡蛋。
  也就是在这时，简云蓝瞥他一眼，说：“喊。”
  顾行舟：“？”
  “叫卖啊，招揽客人，”简云蓝说，“你连这都不会？”
  顾行舟气笑了：“我凭什么——”
  看到不远处顾天承的视线。
  顾天承气定神闲地挥舞了一下解雇书。
  顾行舟面色一僵，片刻后屈辱的开口，声音很低：“炒饭，炒饭，十元一份。”
  简云蓝：“你没吃饭？”
  顾行舟：“……”
  顾行舟：“炒饭，十元一份！”
  普通的说话音量，不能盖过人潮议论声。
  “年轻人，纵欲过度，”简云蓝同情地看他，“有点肾虚是不是？”
  顾行舟一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