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只是他为人谨慎,所以才步步为营,自己不过就是一颗棋子罢了。
“对不起。”念及此,陆之道怅怅不乐。
自己不仅没有办法守护她的美好人生,还注定要再去伤害她一次。
“啊?为什么对不起?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
“原本你该快乐安稳地过一生……”
像恶龙喜欢守着闪闪发光的宝藏,陆之道也好想守着那一份美好的日子,哪怕光看看也够了。见陆之道低着头很失落的样子,楚宁还以为是她为了自己伤心,抬手揉了揉她的脸。
“就算父母不在了,他们的教诲和信念早都刻在我的骨血里。我替他们活着,替他们完成未竟的遗志。所以不管多难,我都要到京城去,这是我现下存在的责任与意义。”
……
正说着,忽然听到敲门声响起。
楚宁收起情绪,赶忙起身去开门,船医端了药进来,例行公事地要查看了陆之道的情况。
“我没事。”陆之道有些不乐意,背着手左躲右闪,不让他诊脉。
尽管一直有点晕船,可反应还是比老船医快了许多,仅坐着轻巧地偏了偏身子,就让船医来回几次都抓不到她。
“不用看大夫。”
直到楚宁再也看不下去,皱着眉站到她跟前。
“别动。”说罢便微微俯身,从正面环抱住她。
香柔的长发正好扫过脸庞,原本就晕晕乎乎的脑袋,更加神志不清,当即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不等她反应过来,楚宁便抓着她的手腕,强行摁在了桌上。
等缓过神后,陆之道还想抽手出来,却被楚宁瞪了一眼,这才老实下来。
尽管被凶了,心头却涌上一股暖意,喉咙酸酸地哽着,赶忙垂下了头,任凭眼前的老头搭脉。
“不碍事,习惯几天就好了。”船医一边诊脉,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陆之道扁扁嘴,将手抽了回来。
“多谢。”听到他这样说,楚宁才终于放心下来。
“吃过饭后,把这个喝了能好受些。”说罢又留下一些橘皮和生姜,嘱咐道,“平时难受的时候可以闻一闻橘皮,或者将生姜含在嘴里,会舒服一点。”
“药舱离不开人,我得走了,有事来找我就好。”
楚宁再次谢过老船医,起身将他送至门口。
……
“听到了?先把饭吃了。”
陆之道听话地端起碗,快速灌了半碗粥,将喉咙的哽咽感用力压了下去。
“乖。”楚宁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
“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很乖。”
陆之道还剩了小半碗粥,双手捧着碗愣在嘴边,第一次被人这样评价,竟不知道算不算夸奖。
“再乖一些,一会把药喝了。”楚宁打趣着,将药推到她面前。
“别对我这样好,不值得。”陆之道低着头,没有底气地叨咕,忙乱地放下粥,抓起药碗。
像喝酒一样,大口地一饮而尽。
“什么?”她嘴里含糊着,楚宁一时没有听清。
“呕……”
药汤全部下了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简直难喝地想吐。
“难喝,怕不是有毒!”
“怎么能这样说,良药苦口!”楚宁嗔怪道。
顺手接过了药碗,底下还剩了一点残汁,好奇地尝了一口……
“呕……”
赶忙喝了一大口白粥,将嘴里的苦味稍稍压了下去,“这叫什么药,喝了才想吐呢!呕……”
陆之道看戏似的学她说话,“怎么能这样说,良药苦口!”
……
尽管药难喝的很,可是船医带来的两个小妙招却对晕船很管用。
陆之道不喜欢生姜的味道,更别提含在嘴里,就只当没有这一回事。
但是橘子皮成天不离手,有时候觉得晕乎乎的,就将橘皮放在鼻子下闻一闻,倒是神清气爽。
就是整个人都是挥之不去的橘子味,尤其在手心一块。陆之道也不在乎,只是觉得一天到晚都拿着橘子皮,不大方便。
才安稳了不到一天,梅佑辛又按捺不住,趁着起了风浪,过来叫走了陆之道,让她帮着落帆。
来的时候楚宁正好在陆之道的船舱之内,正百无聊赖地扯她的橘子皮玩。
听他来叫陆之道帮忙,心中便不大乐意,“为什么叫她帮忙,她晕船欸,你有没有心啊!”
梅佑辛:“正是在下。”
“不然你来,你拉得动吗?”梅佑辛不客气地回敬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楚宁不服气地起身要去,却被陆之道拦了下来,“没事,我去吧。”
明知道梅佑辛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不得不应付着。
陆之道放下手中的橘子皮,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看管好你随身的东西,等我回来。”
楚宁不无怀疑地看着他们走远,觉得有些不对劲,陆之道对这人也太言听计从了一些,不像她的风格。
可是却不愿意过多地去猜测陆之道,如果她有什么事,一定会告诉自己的吧,她还是值得信任的。
尽管还有许多不理解的地方,就像那个暗卫营,就像这艘船,也不是没有察觉一切怪异之处。可是她不说,自己也不想多问。等到她愿意的时候,一定会告诉自己,何必带着怀疑的心思去看她。
否则这一路,还有谁是可信的呢?
想到这里,楚宁扔下自认为多余的想法,又低头玩起了桌上的橘子皮。
……
大船安稳行了一日,风浪渐渐大了起来,主船帆要时刻根据风向调整角度,才好控制船前行的方向。要是风再大一些,就只能就船帆收起来,免得诡杆被折断。
“你那话是什么意思?让她防着我们?”甲板之上,梅佑辛不大痛快的问。
“就是防着你。”陆之道帮着抓紧了船帆的麻绳,毫不掩饰地说。
“你到底找去找证据没有?你去找比我方便!她信任你。”
正因为如此,陆之道才迟疑着不愿意动手,这信任对别人来说可能不值一提,可是对她而已,却不可多得。
还有她美好的心意,陆之道也不愿意辜负。
“你别管。我决定了,先将她送到京城去。”
“那不行。”梅佑辛箭步蹿到她跟前,“下了船就到北直隶了,必须在那之前动手。”
“你是来协助我的,所以听我的。”
“怎么?人家对你好一点,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我说过了,先送她进京,证据在她身上,不会丢。”
“你不动手,我自己来。到时候有你苦头吃的。”梅佑辛鬼魅一般凑到陆之道耳畔,声音阴冷:
“上一个不执行任务的,好像还是你的朋友?你应该是亲眼看着她死去的吧?手脚都砍了,挖了眼睛削去鼻子,就剩个嘴,像蛆一样在茅坑蠕动……哈哈,有点惨哦。”
刻骨的画面猛地涌上陆之道的脑海之中,好友的死状还历历在目。
忍不住有些生理性的反胃,陆之道用握紧了船帆的麻绳,捏地手心发白,用尽全力克制着眼中的酸楚,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漠然地说道:
“是我送她走的。”与其那样苟活,被人嘲笑,倒不如一死了之。
陆之道了解她,她会感谢自己。
……
“你不想这样吧?”梅佑辛故意说道,“不对,你不会与她一样孤独地留在茅坑里,至少我们会让楚小姐陪着你,好歹还有个伴。”
陆之道强忍着,几乎要把牙齿咬碎。突然松开了手里的麻绳,船帆失去了麻绳的牵扯,砰然而落,连带着大船的船身也跟着抖了抖。
主帆陡然落下,大船前进的方向也跟着发生了偏移。甲板上的其他操帆手原本各自忙碌着,见主帆出了事,匆忙安置好手上的活,赶过来帮忙。
一时间甲板上乱了起来。
陆之道却不管这些,一记重拳迎面打在梅佑辛脸上。趁他吃痛站立不稳,连连后撤退到船舷之际,飞起一脚,猛踹在他胸口。
梅佑辛大头朝下,掉入了水中。
……
陆之道失神地在甲板上站了许久,冷眼看着梅佑辛在水中挣扎,拼了命扒着船身的木板。
但没一会便有人抛下绳子,将他拉了上来。
梅佑辛浑身是水,身上的血迹被水冲的淡淡的,顾不上擦,只对陆之道说道,
“打我无所谓,完成任务就行。”
……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只盯着任务去做,他是合格的暗卫。陆之道不再搭理他,六神无主地回到船舱之中。
“出去帮一下忙,怎么又傻了?”楚宁见她木然地回来,起身笑着问道。
“哦。”陆之道抬眼看了看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愣愣地应了一句。
“怎么了?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