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所有的经历都成为了压抑的痛苦折磨着年轻布鲁斯的心脏。
布鲁斯花了很久的时间， 锤炼自己的躯壳和精神， 才再次鼓起勇气回来，击倒这一切曾经几乎击倒他的黑暗。
而现在， 在布鲁斯的精神世界里， 他们又来到了这一天。
布鲁斯拉着斯兰德的手， 牵着高大的鬼影走上了哥谭大桥。
斯兰德却停住了脚步。
“你从未离开过哥谭哪怕一步？”布鲁斯回头看他。
“我不需要。”鬼影说道。
“为什么？因为你足够的喜欢这里， 以至于从未想过离开此处， 还是你受到了某种诅咒，根本无法踏出哥谭半步？”
说话间布鲁斯转过身体， 面对哥谭， 背对纽约， 他昂头看着这只瘦长高大的鬼影。
鬼影垂首在安静中看了回去。
“这很重要吗？”斯兰德向布鲁斯提问。
他的触手伸了出去， 往远处探索， 沿着桥柱子攀爬到高处，又顺着拉紧的钢线往下， 逐步蔓延，焦油状的东西从触手中渗透出来，滴落在地面上。
布鲁斯低下头看着焦油覆盖了水泥地面，脚下也开始变软，他意识到斯兰德正在用其他东西来代替桥体原本的水泥和钢筋。
“你在做什么？”人类问。
“你要明白，你看到的东西其实并不重要，韦恩。”
焦油开始爬行。
冰冷的接触落在了脚踝的部分，再往反向渗入皮鞋内部，焦油亲吻着每一寸皮肤，顺着小腿往上攀附。
布鲁斯尝试着让自己忽略那些东西，这做法短暂奏效，他顺利的拔出了腿。
焦油滚落而下，布鲁斯从黑色中走出来。
“你说我看到的并不重要，但那就是我的世界，斯兰德。”
不知道是这句话触碰到了斯兰德的某个点，又或者是布鲁斯抵抗的行为引起了那种焦油状物体的愤怒，周围的压力突然增加了。
布鲁斯只是短暂的维护了自己的控制权，更擅长这一切的斯兰德很快又将权柄握回自己的手中。
焦油迅速向上，蛛网似的缠住布鲁斯的腰部，一股强而有力的拉力扯着他往下坠，现在的布鲁斯已经能够理解这不过是斯兰德故意做出了可怕的场景，从而给人类施加精神方面的引导，而并非他真的无法抗衡对方的力量。
布鲁斯的嗓子里发出呛咳声。
他在迫使自己去感受别的场景，让大脑从现在的画面中切断，而不是顺势往下继续幻想。
这就像是做梦或者某种奇特的幻觉一般。
理论上梦境是可控的，实际上那东西却不属于任何人。
无论布鲁斯的理智如何想要恰当操纵现在的一切，都无法如愿。
他的大脑里最本能的反射却总是更快一步。
在看到斯兰德的同时就已经受困在躯体的记忆中，那些曾经数次接触里体验到的，鬼影无法由人力去抵抗的强大力量，已经被布鲁斯的身体和精神牢牢记住，并悉数反应到了这个纯粹的思维空间内。
布鲁斯并不害怕，只是很好奇。
“为什么你能控制的那么好？”人类询问。
斯兰德也不吝啬，坦白的回答：“我们的维度不同，我不会受困于那些表面的东西，而人类却会被躯体的体验所影响，被痛苦折服，被欢愉吸引……”
“……这些都是人类的感官，并不属于我。”
焦油慢吞吞的上行。
爬上人类的胸口。
它挤开外套的缝隙处，渗透衬衫，接触表皮。
“也许你将我迎入此处是另有原因，可代价还是要付的，韦恩。”瘦长的鬼影低声说着，他的音调里有某种奇怪的柔和，像是在抚摸一只幼兽。
焦油带来的冰冷触感让布鲁斯身体微微发颤。
“可你，看上去并不是，无欲无求的那种存在。”
人类咬了一下牙根，让自己不要陷入只是错觉的寒冷中，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更温和的环境上，以及斯兰德本身。
布鲁斯盯着斯兰德：“你对我有所追求，不是吗？”
到现在为止布鲁斯依然不理解斯兰德对“韦恩”到底持有何种感情。
他只能隐约记得，自己曾经询问过斯兰德关于“为什么是韦恩？”的问题，当时斯兰德的回答是什么？
斯兰德说：从哥谭诞生开始，就是韦恩。
按照鬼影的说法，是因为韦恩承担了责任也行使了权柄，并且，看起来做的不错？所以他跟随韦恩，提供一定的帮助，看他们能把哥谭变成何种模样。
也就是说，斯兰德对于每一任韦恩都没有情感，鬼影对这些接替出现在哥谭的人类并没有需求，只是在履行某种惯性而已。
可这又说不通了。
布鲁斯能肯定斯兰德对自己是有需求的。
自己的情绪，恐惧以及泪水，能触动斯兰德的某种原始本能。
这就好像美食对于饥饿中的人类，像是人鱼的歌唱声正透过海雾吸引着迷航的船只。
哪怕是鬼影也无法抵抗。
如果这种特殊情绪下激发出的生理泪水才是斯兰德最喜欢的食物，那么这只应该是饿了很久很久。
毕竟蝙蝠侠这种性格的人，韦恩家族的记载上独此一例，再无重叠。
斯兰德：……
鬼影看着人类。
“放松吧，布鲁斯，”斯兰德再次放轻了自己的声音，这让他沙哑到带着冰渣一般的嗓音都显得柔和了少许，“抵抗只会让你痛苦。”
“你就是想让我痛苦，不是吗？”
布鲁斯哼笑出声。
他感觉到那些焦油似乎渗入了胸腔入侵了肺部，呼吸中带出的吐息染上寒霜，体表的温度也开始下降，明明哥谭的天色始终明媚，他却像是在冬日最冷的那几天里，再好的阳光也照不透地表的寒冷。
他像是被零度以下的冰层吞没了。
不，不要去思考那些无意义的联想！
布鲁斯试图阻止自己的大脑，但那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他的头颅内侧开始传达疼痛的信号，像是血压变化引起的胀痛，接着是眩晕。
“你太着急了。”
斯兰德注意到了布鲁斯的异常。
鬼影大概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引导者，收费不菲，但是他总能发现学员的小问题。
当布鲁斯的精神开始出现动荡，到了即将裂开的边沿，斯兰德立刻收敛了自己带给对方的压力。
那些焦油吞掉了领带和衣领并取而代之，它们环绕上布鲁斯的脖颈，释放出压力，在一收一放中挤压喉腔，将布鲁斯的呼吸控制在自己的手上，防止人类因为精神压力以及过度的本能联想而“断气”。
“人类的一生都在学习如何自控。从用手脚带动身体前进，到安静的坐着一动不动；从在第一口呼吸，到在特定的情况下尽可能长的闭气……”
“你知道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从来不是。”
斯兰德的手触碰到人类的脸部，也许是低温症带来的作用，又或者他的体表温度真的已经下降到足够低的程度，超越了致命的那条线，使得斯兰德的接触都能带来少许的温感。
“我不想伤害你，布鲁斯。”
“就……”
“放松吧。”
鬼影再次轻声哄着。
“你需要时间，而我会给你的。”
焦油不再传递寒冷，这时候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布鲁斯感觉到了，那其实是斯兰德的触手，正将他的身体紧密裹缚在内，而斯兰德的触手其实是有温度的，很低，但确实拥有着大概是32°左右的温度。
人类开始混乱的大脑漫无目地的转动，越来越慢。
他的注意力集中到双方的接触上，用更多的精力去关注斯兰德。
触手微微收拢又渐渐放松，感觉上就像是一次次的轻拍，在斯兰德足够耐心的反复安抚下，布鲁斯终于放松下来。
他放任自己沉入到地底中去。
沉没在焦油中。
人类开始急速下落，然后骤然攀升。
这感觉就像是大海中的波涛沉浮，布鲁斯意识到自己仿佛是被推到了溺水的边沿，他试图抓住什么，周围却没有一根浮木。
“斯兰德……！”他叫了鬼影的名字。
环绕身体的触手猛地收紧，将自己的存在感传递给了布鲁斯。
也就是这一瞬间，布鲁斯的精神受到了强大的拉力，猛地被拽向一个峰顶，冲入了云海之中。
云层上的晨光刺痛了布鲁斯的双眼。
同时，冲顶后失重的感觉抓住了布鲁斯，重力给予引导，人类开始下坠。
他随即醒来。
第六十五章
从高空落在水泥地上本来应该是件足以要命的事情， 就算是在精神的世界中，只要布鲁斯相信自己会摔死，他也确实会死于坠落。
但是斯兰德用触手接住了他。
在触手的缠绕中落地的感觉就像是在一个无比安全的气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