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无人能动摇皇权的权威。
想起那些,宋廖烨便生出一股后悔的情绪来,当日他就不该带着人来皇宫的。
沈繁璃伴宋廖烨多年,他身边的人很多都将她当作半个主子看待,这是宋廖烨亲口所说,过往的岁月无一不在表示他对沈繁璃的特殊性。
宋廖烨也认识到,他最大的不该就是那日答应太傅,虽说只是权宜之策,但也正是因此,才让沈繁璃离开了他。
他手段强硬无情,改革大刀阔斧,以至于诸多人都差点忘了,宋廖烨如今也才20岁,正是少年时。
由于年龄,他的思虑确实不周全,当初造反也是抱着必死的心的,不成功便成仁。
那时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说,他忍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再忍几年。
实在冒进,并非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但好在计划成功。
也正是他超出年龄的心智和手段,才让他麾下的人信服以及服从。
他天生就有信服力一般。
......
看着殿中热闹嘈杂的景象,宋廖烨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一边的太监总管见状,立马从袖中拿出太医开的药出来。
宋廖烨看也不看,将药丸吞下,他喝了口水,然后站起身。
满殿皆静。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朕先行离开,众爱卿不必拘礼。”
满殿大臣一同跪安,齐声道:“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到明黄色的龙袍消失在殿中,这才起身。
宋廖烨没有回寝宫,而是往御花园中去,以前他带沈繁璃来过一次御花园,她说,御花园的花开得很漂亮,脚步便不由自主往那边去了。
一旁的总管欲言又止,本想让太医看看的,但陛下这副模样,他便不敢提了。
宋廖烨坐在御花园中的亭子中,他看着天上的月。
想到,这是她缺席的第一个他的生辰。
过往的十九年,她都在。
世人道他是贤君,百官说他是良主,时局稳定,朝堂也在逐步整顿,海晏河清,所有皆在变好。
但,宋廖烨却弄丢了那个他的半条命,那个他所珍视的女子。
岑影孤寂,而余生漫漫。
无人与他肩并肩同行,亦无人与他共览山河。
宋廖烨不知道,他多年的谋划是对是错......
所有人皆道那不过是儿女情长,一个帝王怎能缠绵在温柔乡。
可于宋廖烨来说,沈繁璃是他的所有喜怒哀乐。
他的所有情绪只为她牵动。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没办法控制。
以山河为聘,皇后之位相迎,都换不回沈繁璃回头,宋廖烨实在不知该怎么做。
就在他忍不住采取强硬的手段将人从苏州城带回来之时,后面心内一片清明,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
不行!
所以,这种想法也不过短短一瞬便消失殆尽。
宋廖烨望着天边的月。
今日是个满月。
但他的心情却算不上好。
在见到她之前,他的想法便是,一定要将人给带回来,无论什么方法。
但见到她之后,宋廖烨愤怒,庆幸,喜悦,失落......
诸多情绪都涌上来。
看着她的模样,又不愿强行将人带回了。
他不希望他们走到那一步。
......
四个半月后。
宋廖烨这次来苏州城是秘密行事的,除开宋华清和大将军,朝中并无人知晓。
帝王到来的消息让人猝不及防。
尤其是对于费明来说,费明按照最快的脚程来算,陛下或许在他传信之前就开始出发了。
宋廖烨直接来到云林院,费明还未出声言明情况,宋廖烨便挥手让人退下。
费明不敢违逆圣命,只好退在一边。
宋廖烨径直去往沈繁璃所在的厢房外,还未等他踏进苑内,左侧从花圃中而来的荆儿见到人立马跪下磕头行礼。
荆儿时隔这么久单独见到这世上的权势最高者,不敢抬头,想来也有在启王府根深蒂固的观念,声音些微颤意,“参见陛下。”
宋廖烨认识这个丫鬟,正是沈繁璃假死离开上京带走的两名丫鬟之一。
眉宇之间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压,这种气势在他登基一年多后更加明显,不怪人会惧怕。
或许是因为要见到沈繁璃,他的表情比平时要温和一些。
“起来吧。”宋廖烨脚步不停,淡淡道:“你家小姐呢?”
荆儿低着头,知道陛下是为繁璃姐姐而来,回答道:“繁......小姐她前几日便出门了,不在云林院。”
宋廖烨眉头紧锁,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荆儿,大步往前。
他敲了几下门,屋内并没人,心中一沉。
“繁璃,你在房间吗?”
依旧没有人应声。
宋廖烨又喊了两声,还是一样。
“陛下......”
宋廖烨直接将人打开,果然,外室内室都没有人影。
难怪沿途的丫鬟和小厮比之前看到的要少些,原道是主人家不在。
“她去哪了?”宋廖烨的视线扫过荆儿。
荆儿立马跪下,“荆儿不知,小姐此次出门并未说去哪?”
沉默半晌,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宋廖烨的视线落在稍远处的人身上,沉声道:“费明,你说。”
费明立马往前来,膝盖重重跪在地面,“禀告陛下,属下并不知晓沈姑娘具体去了何处,在不见沈姑娘的当天晚上,属下便派人查探,却没有查到半分消息,后面说是出门游历,但目的地不明,查了数日才查到一点消息,沈姑娘是往浔洲方向去了。”
费明是宋廖烨派在沈繁璃身边保护她的人。
是跟了宋廖烨多年的暗卫头头。
但他并未想到,他们这群数一数二的高手竟连人都跟丢了。
消息到上京的时候宋廖烨并未收到,因为他正在来苏州城的路上。
费明接着道,“属下看护不力,请陛下降罪。”
屋内气氛沉凝,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放得极轻。
宋廖烨呼吸微重,将桌上的杯子砸在地面,“都是废物不成!”
所有人都一齐跪下,“请陛下降罪。”
宋廖烨怒不可遏,脸上那因为要见沈繁璃的温和表情在看到屋内空无一人后消失不见。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众人,落在费明的身上。
“离开之前,她有留下什么话?”
“回禀陛下,沈姑娘并未有留下什么话,只和属下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问属下何时回上京。”
宋廖烨皱眉,“她没提及到朕吗?”
在帝王凛冽的视线下,费明依旧是那副毫无表情的脸,道:“回陛下,未曾。”
宋廖烨太阳穴鼓动,眉头紧锁,好似在承受什么疼痛一般,见状,一旁的高豫将药丸递过去,宋廖烨将药丸直接吞下,他站起身。
屋内许久没有传来陛下的声音,费明正欲再次请罪,他抬头的时候却发现陛下唇色苍白了些,他的目力很好,甚至能看到陛下额头上细细的汗。
作为之前一直待在宋廖烨身边的暗卫,费明自然知道他的病情。
但陛下每次都一声不吭,强忍着疼痛。
宋廖烨离开屋内之前,扔下一句:“费明和其部下的暗卫回去后自去领罚,费明罪罚加倍。”
“是,谨遵圣令。”
“......”
宋廖烨来了苏州城,第一时间便是来见沈繁璃,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成为帝王之后,他并不能随心所欲,受到的约束反而更多,没有哪个帝王会三番两次离开上京,去另一个城池逗留数日。
不说朝廷大臣和政务之上的事,途中遇到刺杀或是其他危险,都是有可能的,他上次来苏州城,便遭遇了两拨刺杀。
这次的行程十分隐秘,没有多少人知道,是借着外派高豫到苏州城来做事而来的,并没有遭到刺杀。
他来时的喜悦渐退,只觉得十分难受。
不仅仅是旧疾复发带来的身体上的难受,更多的是心理层面上的。
失去沈繁璃的痛苦比失去父王母妃的痛苦更甚,尤其是宋廖烨得知沈繁璃的“死讯”之时。
宋廖烨自小便经历了从边境被迫留在上京,相当于是束缚先王的质子,而父母相继惨死之后,他便明白,只有掌握了权力,才能护住想护住的人。
他终于如愿。
可沈繁璃却离开了他,那样果决,不愿回头。
他想不到,若是当初那把火有一点出错,他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宋廖烨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怀疑。
这世上,他想护住的人,唯她一人矣。
所有的事情他皆已解释清楚,原本所想的是,他若是看到她,定要将人带回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