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桌上的蜡烛是灭着的,自己身上也没有火折子,房门与窗户都关着。
“宁夫人?”昏暗中,祝澜试探着唤了一声。
死一般的沉寂。
难道她还昏迷着?
祝澜眯起眼睛,终于隐约在地上看到了一双脚,上面穿着女子的绣鞋,她的身子完全淹没在黑暗中。
祝澜靠近了些,从光线照到的位置能看到那人下半身的衣裳,的确是褚秀宁,她正仰躺在地面上。
祝澜连忙走过去,想要将她扶起来,谁知一伸手,却摸到褚秀宁胸口有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
她脸色一变,手再向下一探,竟然是一片冰凉的黏腻!
“砰砰砰!”
房门忽然被粗暴地拍响,将祝澜吓了一跳,她尚未反应过来,门已经被撞开了。
门外人头攒动,有十几个人拿着火把冲了进来。
“谁在那里?不许动——”
祝澜听出来,是司滢的声音。
接着传来褚辛的尖叫,她扑到了祝澜身后,惊慌失措地哭了起来。
祝澜转身,借着火把的光亮才终于看清——
褚秀宁正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剪刀,整个前胸被血迹洇染,早已死去多时。
“来人,拿下!”司滢一声令下,身后大理寺的捕快立马冲上来就要按住祝澜。
“司巡捕,是我!”直到祝澜出声,司滢这才仔细看她,认出了是祝澜。
司滢皱了皱眉,还是让手下们稍待,只将祝澜围了起来。
“祝修撰,你怎会在此?”司滢说完,看了一眼地上褚秀宁的尸体,问祝澜是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目光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分明已经将祝澜当成了凶手。
“状元姐姐,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姑姑!?”
褚辛伏在褚秀宁的尸体上哭着问祝澜,眼中满是悲愤与不敢相信。
“不是我……”祝澜此时的大脑仍旧有些混沌。
此事的确出乎她的意料,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来找褚秀宁打听太子的事情,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揉了揉眉心,冷静下来。
“我有事来找宁夫人请教,与她一直在房内交谈,直到她喝了那茶水——对,茶水!”
祝澜脸色一凝,就要去查看那桌上剩余的茶水,司滢却先她一步拿到了茶壶。
她打开壶盖闻了闻,随后招来手下,让他们去查一下这茶水可有异样。
“你继续说。”司滢锐利的目光重新看向祝澜,带着几分逼视的意味。
祝澜理清思绪,继续说道:“我与宁夫人都喝了那茶水,然后看到她晕倒在地,我想去扶她,结果自己也晕了过去。我刚刚醒来,发现宁夫人已经……紧接着你们便来了。”
司滢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
过了片刻,问道:“你来这里找褚秀宁,期间是否还见到过其他人?”
祝澜摇摇头。
“房里只有你与她二人,你若不是凶手,难道是她自杀?”司滢继续问。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祝澜脸上,似乎在等着她自证。
祝澜垂眸思索片刻,“我没有杀她,宁夫人原本与我好好说着话,也没有理由突然自尽。”
这时一阵风吹来,房间的窗户一下便被吹开了,透过窗户还能看到院外那棵大榕树的影子。
祝澜回头看向司滢,“司巡捕,既然窗户都没有关死,说明我与宁夫人昏迷的这段期间,很可能有人出入过这个房间,杀害了宁夫人。”
说完这句话,祝澜忽然想起自己来时,褚秀宁整个人似乎有些神情恍惚,显得有几分焦躁与紧张。
难道她预感到了什么?
司滢看向窗户,微眯起眼眸,显然也在思考。
既然不是密室杀人,那么的确不能将嫌疑锁定在祝澜身上。
这时,先前离开的捕快带着茶壶回来了,说已经找了郎中验过,那茶水之中的确被人下了药。
“大人……”捕快有些吞吞吐吐。
司滢眉头一皱,让他有话快说。
“那茶壶里倒出来的茶水被下了药,但是茶壶……我们打不开。”
“打不开?”司滢让人把茶壶拿来,只见那壶身瘦高,壶盖好端端地盖在上面。
司滢伸手去揭,却发现那壶盖就仿佛镶嵌在上面一样,无论她如何用力也纹丝不动,根本取不下来。
祝澜表示能否让自己试试,司滢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犹豫。
祝澜明白她的顾虑,收回了手,回头看向正哭得伤心欲绝的褚辛。
祝澜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为了真相大白,也只好问道:
“褚辛,这茶壶你可认得?”
褚辛哭着点头,“是……是姑姑的茶壶,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赏赐,上面有机关,你们打不开的。”
她抽噎着伸出手,示意司滢将茶壶交给自己。
司滢思忖片刻,将茶壶递了过去,紧紧盯着褚辛的动作。
褚辛不知按动了壶上哪里的机关,果然,那壶盖发出“啪嗒”一声,被褚辛轻松地取了下来。
司滢的目光逐渐变了,问褚辛:“这茶壶上的机关,果真只有你姑姑和你二人知晓?”
褚辛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何叔……姑姑应该也教过他的。”
何善早已下葬了,自然不在考虑之列。
司滢与祝澜同时望着褚辛,半晌没有说话,二人心中都在分析着同一种可能性。
从那茶壶的构造来看,若要在茶水中下药,必然要将壶盖打开,不可能从细长曲折的壶嘴倒进去。
而祝澜是临时拜访,她并不知晓茶壶上的机关,先前也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只茶壶,所以基本已经排除了是她下药的可能性。
褚秀宁也没理由自己给自己下迷药,那么只可能是第三人做的,并且此人还要满足两个条件——
一是知晓茶壶的秘密。
二是与褚秀宁关系亲密,能够接触到这只茶壶。
除了何善,满足条件之人就只剩下褚辛了。
褚辛感受到二人的目光,过了许久才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又惊慌又委屈,眼泪再次断线似的掉了下来。
“你们……你们怀疑我!?我怎么可能杀了自己的姑姑!”
司滢的眸子冷了下来,问她今日一整天都在何处,在做什么。
褚辛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说清楚了自己今早便出门,一整日都在茶楼说书,茶楼的伙计、客人都可以作证。
祝澜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问司滢:
“司巡捕,你是如何得知这里发生了命案的?”
祝澜想起自己刚醒来的时候房门还是关着的,但是司滢却带着褚辛赶来,若无人通知,她怎会知道屋里出事了?
所以报案的人是谁?
“是我啊。”褚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褚辛说自己在茶楼说了整日的书,天黑之后才离开。她如今与褚秀宁住在一处,回来后却发现屋里有烛光,却门窗紧闭,怎样敲门都无人应声。
“等等。”祝澜突然打断她,皱眉问:“你说你回来时,屋里还亮着灯,并且门窗紧闭!?”
褚辛愣怔着点点头,“是啊,我当时觉得不对,才跑出去想找人帮忙,正巧碰见了司滢姐姐在附近,便赶紧带她过来。”
祝澜只感觉自己脑子里的线索突然被打乱了。
“今日天气多云,光线黯淡,加上我来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屋里有些暗,宁夫人便点上了蜡烛。”
祝澜回忆着说道,目光看向桌上的烛台。
“我醒来之时,屋内一片漆黑,可是你们看——那蜡烛分明尚未燃尽,说明是有人吹灭的。应当是凶手在我与宁夫人昏迷后进入房间,将宁夫人杀害,吹熄蜡烛后离开。”
既然褚辛第一次来的时候屋里还亮着,只能说明那时凶手尚未进来,或者说,凶手正在屋里,还没有离开。
褚辛也听懂了祝澜的话,喃喃道:
“可是……当时门窗紧闭,说明还没有人进来。如果凶手是后面来的,他是如何进来的呢?”
司滢眉头深锁,立刻让手下去仔细检查房间的门窗。
“大人,检查过了,那窗子和门上都有插销。若要从外面打开,肯定会造成破坏留下痕迹。
窗子现在开着,但插销完好无损,肯定是被人从屋里面打开的。”
祝澜听到这里,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浑身微微一僵,甚至连后背都升起了一股凉意!
凶手既然不可能从外面强行进屋,难道说——
在自己到来之前,凶手就已经藏在了褚秀宁的屋中!?
凶手从头到尾都在暗中观察自己二人,待药性发作后才现身杀了褚秀宁,接着吹灭蜡烛,开窗逃走……
就全部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