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乔悠悠掩着唇,压低声音对祝澜道:“其实这个何方公子说得对,我也觉得这钱庄判定商户偿还能力的方式有问题。”
祝澜并非这方面的行家,便默然点头,继续旁观事态发展。
何弘强压下怒气,“我看你才是胡搅蛮缠!那照你的说法,过去的成绩无法当作依据,可谁又能预知未来?”
“是啊,何方公子。”宁老板忍不住道,“你们钱庄以这样的规矩向外贷银也有好几年了吧?怎的旁人就能贷,轮到我们安居置业行了,你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宁某自认与你并无过节,何必如此针对?”
何方看着宁老板笑道:“宁老板莫恼,在下并非针对你,只是……”
话说到一半,何方看向兄长何弘,“大哥,我也是为咱们的家业着想,说话兴许有些不中听,但忠言逆耳……”
“有话快说。”何弘压抑着道,眼睛都快喷火了。
何方故意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自己若捂嘴不让他说,岂非落得个刚愎自用,打压弟弟的名号?
用屁股想也能知道,这小子的狗嘴接下来绝对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唉——”何方先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叹,仿佛一下便定了基调。
“这钱庄向商户贷银的制度是大哥你定的,其中漏洞小弟早已看出,却担心说出来会引得大哥不快,故而藏于心中。
从前不说,是因为那些几十几百两的贷银,哪怕最后收不回来了,也不会动摇咱们钱庄的根基。
可现在这可是一万两啊!大哥你想想,咱们钱庄现在账面上能调动的银子一共才有多少?这一万两若是没了,咱们钱庄立时便会出大问题!”
说到此处,何方终于站直了身子,整整衣襟,大义凛然地说道:“所以今日,小弟必须站出来,阻止这笔荒谬的交易!”
“你你你……”何弘被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这何方当着通运钱庄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种话,不就是骂自己无能么?还显得他一心为公,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才一直忍辱负重似的,简直是小人行径!
要知道如今叔叔何善一病不起,通运钱庄未来的掌事人只可能是自己兄弟二人中的一个。
想要争这位子,不仅要绞尽脑汁挑对方的错处,也得拉拢钱庄上下的人心,树立威望,让众人愿意捧你才是。
自己此刻一旦服软,立时便会威望扫地,成为险些毁了钱庄的罪魁祸首。
何弘站稳身子,咬牙切齿道:“那你说,如何才能证明安居置业行有资格拿到这笔贷银?总不能将他家的账本取来看吧?”
“何方公子!”宁老板也厉声道,“大家都是生意人,账册明细涉及经营机密,怎可轻易示人?难道贵庄的账本也是旁人说看便看的么!?”
“我也不知咯。”何方耸耸肩,忽然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只是如今的贷银规矩实在不妥,本公子方才讲的道理,在座诸位想必都听得明白,这全是为了维护咱们钱庄的利益。
难道没有想出更好的法子,便要继续遵守错误的规矩么?”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何弘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怒声喝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索性咱们钱庄别开了,关门算了!”
何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
反正自己拆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管他什么置业行能不能贷到银子,只要让自己这位兄长威望扫地便够了。
何方既坚决制止贷银,又无法想出更好的法子,场面竟一时间僵住了。
过了许久,散发着浓烈火药味的场面中忽然蹦出一个声音。
乔悠悠弱弱举手,眨巴着清亮的大眼睛:“我可以帮你们。”
一句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何弘本就被气得七窍生烟,听到不相干的人插话,当时便不耐烦地瞪了过去。
当看清乔悠悠身上的官服时,他硬是将嘴边斥责的话吞了回去。
“咳,你是何人?”
“户部衙门的人啊。”乔悠悠还特地张开双臂,展示了一圈自己的官服。
她看向宁老板,笑嘻嘻地问:“宁老板,贵宝号的账本涉及机密,通运钱庄无权查阅,但不知户部衙门有没有这个权力呢?”
宁老板脸色微变,惊怒地看向乔悠悠,想不明白她方才还与自己闲聊这钱庄主人的八卦,一副熟络样,怎么现在说变脸就变脸?
第287章 一万两
“宁老板别误会嘛,我这可是在帮你。”乔悠悠歪着脑袋笑道。
“上回户部核查时,安居置业行便借故推托,未曾提供全部账本。正好,这次我……咳,本官,替你理理账,若安居置业行果真经营得当,资产丰盈,本官自会上报,请户部衙门作为担保,让你们拿到这笔贷银。”
乔悠悠见宁老板半晌不说话,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帮不了你们了。本官还有公务,先行一步,你们的事情就自行解决吧。”
说完背起双手,佯装要走。
“大人留步!”宁老板抬起头,唤道。
眼前何方与何弘显然是彻底杠上了,何弘虽然年长,但何方在通运钱庄的地位也不低。若何方铁了心要搅局,只怕这笔贷银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到手里。
自家账本牵扯的事情是不足为外人知的,他自然不愿交出。
可昨日三皇子殿下派人刚刚来问过,这一万两贷银究竟何时能够到手,自己打了包票说今日必能办成。若是耽搁下去,只怕三皇子会怪罪。
宁老板在心中反复权衡,终于下定决心。
罢了,给她查账便查账吧!一个小丫头,年纪轻轻也没多少阅历。
那账本牵涉之事十分隐秘,料想她也看不出什么。
听宁老板同意交出账本,让自己查账,乔悠悠点点头道:“那便请宁老板明日将账册送至户部衙门吧。”
宁老板着急那一万两银子,自然想越快越好,便说今日便派人送去。
“今日?”乔悠悠想也没想,“今日休沐,做不得这些。”
宁老板好说歹说,乔悠悠也没有松口,最后宁老板也只能表示今日让人将账本送去,请乔悠悠明日上值尽快过目,乔悠悠这才应下。
乔悠悠几人走后,何方似笑非笑地看了何弘一眼,转身上了楼。
何弘支开易管事,对宁老板使了个眼色,二人来到人少处交谈。
何弘低声问:“让那丫头查账,果真没有问题么?”
宁老板拧着眉毛,“应当没那么容易被看出来,唉,主要是三殿下那边催得紧,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何弘沉吟半晌,“你也莫要怪我,你知晓的,我那叔叔生性胆小古板得很,不让掺和有关宫里的事,更不许我们跑关系上下打点——可如今这世道,做生意背后哪能没个靠山?
如今这钱庄尚未到我手中,众目睽睽,我也只能按规矩来。今日若非何方这小子搅局,三殿下的事便能办成了。”
“何公子放心。”宁老板对何弘说道,“待此事办妥,你也是功臣。我会向上面的大人为你表功,请他在三殿下面前提一嘴你的名字。”
何弘大喜,“甚好甚好,那便太谢谢宁兄了!”
……
乔悠悠与祝澜出了通运钱庄,乔悠悠还要继续去下一家送匾额,祝澜则回到对面的御香阁找褚辛和褚秀宁。
“状元姐姐,你回来啦?”
距离祝澜方才离开,已过去了约莫半个时辰,褚辛与褚秀宁也叙完了话,两人正在等候祝澜。
褚秀宁笑得温柔,“祝修撰,我听辛儿说你有事要问我?”
祝澜点点头,“听闻二十年前有位女子扮上男装参加科举,后来在狱中不知所终。褚辛说那女子与你们是同乡,而且您似乎知晓其中不少事情,在下心中好奇,故而相问。”
“你是想问那女子的下落吧?”褚秀宁的目光在祝澜与褚辛之间徘徊片刻,沉吟道:“此事虽是秘密,但朝中也有不少老臣知晓,碍着皇上闭口不提罢了。不过如今我已不在宫中,你又帮了辛儿,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那女子便是兰妃娘娘。”
“什么!?”褚辛夸张地叫了起来,问姑姑从前怎么没给自己讲过。
“那时你才多大,讲这些给你听做什么?”褚秀宁笑着看了她一眼。
祝澜有几分意外,反应倒也不似褚辛那般强烈。
她先前便猜测,能从天牢之中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走,并且没有闹出风波,除了天子还有谁能有这般手笔?
至于褚秀宁为何知晓此事……祝澜想起秦雨薇先前曾查到,褚秀宁在成为尚服局总管之前曾是兰妃的贴身侍女,因此知晓其中内情,也合情合理。
只可惜那早已病逝的兰妃,自己是没有机会见到了。
祝澜思索片刻又问道:“您从前服侍兰妃娘娘,后又去了尚服局,都做到总管的位置上了,却又为何突然离宫,在京城之中隐姓埋名,藏身于通运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