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方幼宜低头看着他,弯下腰去拿鞋子。
纪临舟捏着她的脚踝没松开,“有没有崴到脚?”
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神色。
方幼宜顿了顿,摇头,
“没有。”
扭伤过的脚踝会很容易再受伤,前几次自己每次崴脚好像也都是他在身边。
纪临舟没再说话,帮她把鞋子穿上,系紧鞋带。
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变少了些,路灯昏黄地落下来,身后是卖烤串的烟熏味道。
方幼宜坐在长椅上,抬头看跟前的人,“你什么时候到的?”
她开口。
“最近调研太忙,我没怎么看手机,才看到你的消息。”
纪临舟表情平淡,垂眸视线扫过她的脸,看了她片刻,才开口,
“刚到。”
两个人都没提刚刚的事情。
“你住在这边的酒店吗?”
方幼宜问他。
“嗯。”
纪临舟点头,似乎并没有什么话想说。
方幼宜从长椅上起身,低头看着他的鞋尖,
“今天调研暂时结束,大家都出来逛了会儿,另外几个师兄师姐去吃饭了,所以我才会陪秦师兄买天珠。”
她开口,是在解释刚才的事情。
纪临舟没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的脸,目光专注平静,视线却几乎灼烫她。
方幼宜被他的目光盯的心理压力很大,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很晚了,你先回酒店休息吧,秦师兄他们还在等我一起回去。”
她说完,迈步要走。
“我送你。”
纪临舟低眸看她,淡声开口。
方幼宜愣了下,下意识摇头拒绝,
“不用了,秦师兄他们在等我。”
纪临舟微抿着唇,挡住她的路,又重复了一遍,
“我送你。”
他看着她,眼神有种平静地执拗,语气又放低了些,
“我的车就在旁边。”
方幼宜迎着他的视线,心口微微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没忍心再拒绝他,于是说,
“我给秦师兄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
纪临舟点头,走到路边,等她打完电话。
方幼宜在电话里跟秦杨说了声,跟着纪临舟一起
去他的车那边。
纪临舟的车停在不远处,还是上回那辆黑色大g。
副驾驶车门拉开,她走过去,改装过后的越野车车座底盘有些高,脚下地面又有点滑,方幼宜勉强撑着车座椅背才上去。
纪临舟手放在她身后,等她落座后才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上车。
车门关上,车厢空间足够大,开了暖气比室外的温度要舒服很多。
方幼宜低头系好安全带,没有开口讲话。
纪临舟上了车,从车里的恒温箱里拿了瓶热牛奶拧开给她,发动车辆往院子那边开过去。
车厢里有些过分的安静,方幼宜手里拿着那瓶热牛奶,没喝过,视线一直看着前面的路况。
这里开车路上随处可见的雪山和湖泊,尤其是晚上从车窗里随便往外一看就能看见对面的雪山。
从镇上回到他们住的村子里路程很近,半个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都很安静,纪临舟中间好几次似乎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摸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但又停住了。
方幼宜靠着椅背,视线从车前移开往下,落在纪临舟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上。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匀长,手背上有淡蓝的青筋脉络微微凸起,带着点易折的骨骼感。
过了前面的路口拐进去就是方幼宜他们住的院子,纪临舟却没停车,而是直接开了过去。
方幼宜微愣,侧头看他,
“开过了。”
纪临舟没说话,也没转头看她,侧脸在车厢的光线里有种隐隐的冷硬。
车开过几百米,停在前面的湖边。
这边村子靠着湖,身后就是雪山,湖泊边是一大片平地草原,白天的时候经常有牧民在这边放牧,不过最近都是雪,草地看起来也光秃秃的。
纪临舟把车停了下来,解开安全带,转过脸看着她。
车厢里光线很暗,他脸上表情看得不太清晰,
方幼宜莫名有些紧张,也伸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我先下车了。”
她伸手去开车门,没打开。
车门被锁了。
方幼宜手放在车门上,沉默了会儿,转头看他,
“你想干什么?”
纪临舟没说话,也没开车门,此刻的光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只是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儿,伸手扣住她的脸,将她的肩膀转过来,似乎要吻她。
方幼宜下意识皱眉,侧过脸,摁住他的手腕,语气冷了几分,
“纪临舟,你别让我又讨厌你。”
纪临舟动作停顿了下,
“又讨厌我?”
他盯着她过分淡漠的侧脸,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不讨厌我了?”
方幼宜皱眉,她讨厌他这种咄咄逼人的敏锐直觉,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的退让和温和好像都不过是假象,此刻的样子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于是一狠心话说的又狠了点,
“你是终于装够了,不想再装了?”
纪临舟沉默片刻,好像笑了一下,
“装?”
他凝视着她的侧脸,表情有种异常的平静,似乎不理解她的话一样,低声问她,
“我装什么了?”
他靠的很近,呼吸几乎落在她耳畔,带着冷冽烟草气息的温度有种过分的滚烫。
方幼宜没有说话,心脏有些迟缓地钝痛。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但好像不受控制的,已经形成一种应激反应。她害怕自己稍微心软一点就会又一次让他趁虚而入。
她吸了吸鼻子,别过视线并不看他的脸,目光望着车窗外的雪山,想象自己的心也变得很硬很硬。
纪临舟沉默地注视着她,伸手握着她的后颈,慢慢挪到她的下颔和脸颊,几乎完全掌住她整张脸。
他掌心的温度也很烫,像有火在灼烧。
方幼宜被他强迫性的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车厢顶灯打开,他穿着白色衬衫,大衣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下,衬衫领口敞开,没有打领结,此刻极近距离下方幼宜终于看清他的脸。
冷峻白皙的面庞隐隐带着点苍白,神情有种很沉静淡漠的黯然,他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脸,片刻后,哑着声音问她,
“方幼宜,你已经彻底不在乎我了,是吗?”
方幼宜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从没有在纪临舟的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即使是她以为彼此的身体和心脏都贴的最近的时候,纪临舟也永远都是那样一副冰冷的样子。
但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她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浓烈情绪,纪临舟是真的在伤心。
她成功的让一块坚固的雪山为她而沸腾融化了。
她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同时又觉得很荒谬。
原来纪临舟也是真的会伤心的,原来他伤心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她没有说话,纪临舟却好像已经懂了。
他松开她,靠回驾驶座椅背,伸手打开车门锁。
方幼宜停顿了片刻,拉开车门下了车。
回到院子里,秦杨他们也早已经回来了。
方幼宜走进客厅,发现自己手上居然还拿着纪临舟在车上给她的热牛奶,她伸手放下,走到厨房去倒水喝。
老周进来拿餐具去外面吃饭,看见她愣了愣,似乎有点意外,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方幼宜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回来?那我应该去哪里?”
老周往窗外看了眼,
“纪临舟不是来找你了吗?开了那么远的车过来,刚刚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在发高烧,好像是有点高反,我让他在这儿等你,他非要去镇上找你,我还以为这会儿你们两应该在诊所打吊水呢。”
老周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方幼宜握着水杯,愣在原地。
纪临舟发烧了,难怪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儿。
方幼宜站在厨房,往屋外看了眼。
外面在下雪。
她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还有纪临舟最后的反应。
从湖边回来到现在已经十几分钟了,也不知道纪临舟是不是已经走了。
方幼宜低头拿出手机,给纪临舟拨过去电话。
没有人接。
“幼宜?”
秦杨进来看她站在柜子边拿着手机发呆,
“你……”
“秦师兄,”
方幼宜放下手机,神色有些紧张,
“能麻烦你现在送我去一趟镇上的酒店吗?”
秦杨愣了愣,看着她沉默了下,大概也猜到点什么,但还是笑着点头,